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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今天是个罕见的,准时下班的日子。今天一天都是大太阳,将前日里的雨水与潮湿的情绪晒了个干净,晒了个彻底。

    柳清言几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了一天,期间除了中午去食堂打饭,甚至都没有搭理因为外出干活需要一个帮手的牧厌。她只是等待着牧厌的耐心被耗光,等着默认的手机铃声自己停下来。

    紧接着,从空洞的情绪中缓过来的柳清言忽然决定,拿上钥匙回家一趟。不是柏南区的干休所,而是那套自己有几天没有踏足的合租房。

    在这之前,柳清言接了一个江绮打来的电话。一通相亲告知。男方是某公司领导层的高管。

    当柳清言又一次看见门脸儿上的那两个英语单词时,柳清言就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命中注定的事情。

    柳清言寻了个位置,下意识地寻了个距离舞台远一些的位置。

    等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出现在柳清言所处的角落时,距离骆延开始她今天的演出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越靠近那个约定俗成的时间,柳清言的心里就愈发胶着,一边希望着那个迟到的家伙赶紧来,最好是聊两句就被自己吓跑,一边又期待着那个舞台上最好不要出现她熟悉的人。

    柳清言今天换了一身厚重的黑色风衣,穿在身上很像是长款西式礼服。内衬了一件加绒的高领白色毛衣,戴着常戴的那副金边眼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饮酒的身影吸引了很多酒客的注意力。有些酒客将他们的注意力逗留在了那个独自一人饮酒的女人的背影里。

    另外,心底的某个声音却在说,我想要见见她,我要和她把话说清楚,无论是她道歉还是单方面退租都无所谓。因为吵架,已经很多天没见了,心里居然生出许多忧愁的情绪。

    男人是带着一身的酒气和烟味儿一屁股坐在柳清言面前的。柳清言点过了酒,就摆在他的面前。男人倒是很贴切地递来了一支烟,被柳清言推回去后,他自顾自燃了一支。

    “听说你是警察?”

    “是。刑警。”

    “我觉得不像。有人这么说过吗?”

    “我没懂。这话什么意思?”

    “有人说过你很有女人味儿吗?”

    柳清言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是他的开场白吗?至少还挺新颖的。

    “在我的印象里,女警察通常没有你这样的气质。”

    “我所认识的男性里,他们通常都没有你这样的开场白。”

    这有点像是完成任务。要是再在这里多坐一分钟,紧接着那个人出现在舞台上,两个天生命里相克的人说不好会打起来。

    九点五十九,如坐针毡的柳清言还是在拍下一张钞票后便夺门而去,留下那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坐在里面。远离了兜售酒精和伤心的场所,隔着一些距离以及一片玻璃,柳清言果然看见那个舞台上正走来一些人。

    强忍着脑袋里的难过,柳清言没有看见最后一个走上来的人究竟是不是骆延,转身便直奔最近的地铁口。

    慌乱地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后,眼前的场景几乎令柳清言感到陌生。

    屋子里自是没人,但却被打扫得干净,算不上一尘不染,但至少与柳清言曾见过的最乱的样子比起来,算是天壤之别。

    那只橘猫正窝在骆延的一叠衣服上,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柳清言拂开书房的门,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变,没有被毁坏的痕迹,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依旧还是什么样。

    柳清言一下子回过神来,想起了三天前巫凡在健身房里对自己说的那件重要的事。

    走出书房,柳清言的注意力被二楼的那间录音室吸引。

    曾有过几次,那还是没完全目睹骆延的怪兽形态的时候,柳清言扛着昏过去的骆延上楼时瞥过几眼录音室里的构造,就是没进去过。

    柳清言缓步上楼,途径锁上的卧室,站在录音室的门外,望着那些昂贵的电子设备和叫得出名字的乐器,忽然在一瞬间,柳清言仿佛被电击。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组成骆延的一部分,起码是一部分灵魂。而日前,养猫的骆延,将晚饭不动声色地分出一半给柳清言的骆延,坐在舞台上弹琴唱歌的骆延,发起病来拦不住的骆延,打台球的骆延,完全不懂得开口说话和人交流的骆延,被烟酒和药物控制的骆延,都只是一部分的骆延,这些碎片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骆延。

    人们总是有这样一种刻板印象:过得粗糙的人一定不会养宠物。身材肥胖看上去油腻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好人。

    在意识到这被忽略的一点后,柳清言走进了这间录音室,却发现这里的空气干净得难以置信。

    墙上,悬着一张禁止烟酒的禁令,地毯上倒是洒了一些薄荷糖和口香糖。

    柳清言轻轻地取下角落的一把吉他,放在腿上,缓慢地抚着琴弦。琴声回响在这间排练室里的一瞬间,好像在过去的三个星期乃至是过去的三十年里,柳清言一直粗暴地在和生活对抗着,琴声响起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楼下的那只睡着的猫。

    那只猫的体内,应也寄居着骆延的一部分灵魂。就像是《哈利波特》中伏地魔的七个魂器一样,台球,做饭,猫咪,吉他,这些概念里统统都保存着骆延的一部分灵魂。将这些部分拼凑才一起,才是一个真正的骆延。

    好像从现在开始,柳清言才算真正和她的室友说上了第一句话。先前她试图和骆延沟通却失败的那些次,似乎只是因为自己没找到正确的方法。在意识到这一点,又联系到巫凡说的那件重要的事时,柳清言猛地意识到,这一切居然都是可以说得通的。

    柳清言用这把吉他弹了一首现在依然记得的一首歌。那首歌依稀讲的是一个迷失了自我的年轻人再度出发的励志故事。几分钟过去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柳清言恍然发现自己全程唱了下来。

    当柳清言被电脑前的一个小本子吸引住时,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我巫凡。这两天我做了一些补充,确实很花功夫嘞。”

    柳清言一边听着巫凡说话,一边径自翻阅起这个曾经见到过的属于骆延的小本子,即使柳清言深知自己这样出于心虚。短短几页纸后,柳清言仿佛掉进了一个极其丰富的多彩世界。

    从中挣脱出来后,柳清言收到了巫凡发来的一个压缩包。

    ——

    柳清言驾着SUV,疾驰在无人问津的小路上。

    远离了城市腹地的电磁干扰,这一路上杂草丛生,远方的村落以及工厂遗址似乎在朝柳清言招着手,使人无法忽视的灯光一盏一盏地扑向柳清言冷峻的眼底。

    支架上的手机一直亮着,它正指引着目的地。

    巫凡好几个电话都被柳清言挂了。柳清言打开了四扇车窗,让郊区的凉风吹散车内的汽油味。

    柳清言心无旁骛地开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另一个村庄了。据说这里将近十年前曾经存在着一个私营孤儿院,后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拆了,现在变成了一圈被城乡结合部拿来当做暂住房的待用地。

    巫凡说,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人现在在这。至少电脑上的信息是这样的。

    柳清言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一切如常。她在被黑暗笼罩着的村庄外徘徊了一阵子,总算寻到了个比较好的停车位置,撑起伞走进这名不见经传的新社会。

    柳清言特地往身上揣了些防身武器,穿着风衣遮着,为保安全甚至连耳机和无线通话设备都带了,全藏在腰间的皮带后。

    按着巫凡给的地址,柳清言放慢了脚步,挨家挨户默默搜寻。眼前的青瓦白砖和地下疯长的苔藓时时刻刻袭击着柳清言的眼睛。这地方的楼房都建得平平无奇,但有一点好,就是每栋房的门牌号标得清清楚楚,一眼就扫清楚。

    柳清言不是没有出过这种环境的案子,每次都没有好下场,不是会受点伤就是前期有巨多的排查工作,回回都让人不得安宁。而最坏的结果,就是在一个最糟糕的环境里,找到了一具拥有最糟糕的形状的遗体。

    柳清言走来走去,避开个别还没睡的路人的注意,终于找到了地方。拿出手机对了对发现没错后,柳清言走上前,不轻不重敲了敲木门。

    柳清言本以为会有人发出些疑问,没想到出现的只是漫步而来的脚步。柳清言敛着眉,调整好了表情和语气,准备迎接答案。

    答案,随着木门吱呀一声烟消云散。一道贯穿二十二年的命题,却因为一时的无端联想,弄巧成拙。

    “您好,我是丹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我叫柳清言……是骆延的室友。”

    柳清言向面前的老妪展示了自己的证件。柳清言面前的这个似乎进入了耄耋之年的老妇好像花了很久才分辨出,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和证件上的并无出入,于是侧出身位让柳清言进来。

    这间小木屋年久失修,但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在设计,乃至十年过去了,仍能通过点点铁锈略知一二。

    老妇拿来一些点心和白水,用湿毛巾在沙发上来回擦了几下,便径自走进她的卧室。

    这样放宽心的行为似乎已经让谜底不胫而走。柳清言的心里已经找到了谜题的答案。

    柳清言没心情对他人的房间过于关心,她只想知道她的一时之猜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至少没有白费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好奇心,证明那天的豪赌没有出错。或许也能解决自己那个哑巴室友的问题,权当是出于人道主义,也算是职业病发作了,拯救一个小年轻也算是好的。

    老妇把这本落灰的花名册拿来给柳清言,自己搬来凳子和柳清言对着坐。

    “……这么说,她当时是您一手带大的?”

    老妇的牙早已掉光,柳清言只能从她仍旧灼热的眼睛里读取些片段。她的眼睛里保存的神色,和柳清言头一次见着骆延时她的眼睛里的神色,甚至是吻合的。

    将这本花名册从头到尾速读一遍,将册子里的照片细细翻阅后,柳清言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大脑一下子消化不了如此磅礴繁复的信息。柳清言甚至还想请老院长回去看看,思来想去多少有点不妥。

    当提出想把花名册带回去时,院长点了点头。

    柳清言甫一起身,兜里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接听完电话后,柳清言的表情陡然变故。

    院长的眼睛有一些毛病,但她不相信空穴来风这种事,这个年轻的女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她便知道,那个孩子的确还在,并且应该过得不错。

    “院长,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老妇不知何时泪眼朦胧,突然握住柳清言的手,想说些什么,又碍于没有牙齿,但想表达的东西都藏在眼睛里。

    “好,我会的。您要保重身体。”

    再次推开这木门,柳清言又回到现实世界里。今夜的丹柏大雨转暴雨,雷暴天气即将席卷整个省,之后就将不再有一个人会记起这个冬天里的残酷与懊悔。

    柳清言撑起单薄的伞,透过小窗望向她。院长侧身坐在窗前,皱纹横生的脸上却有着一种坚定的信仰,是那本来不存在的东西支撑着她等到了这一天。

    老妇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内心强大无比。四岁的骆延被她捧在手心,就好像柳清言刚刚得知了二十二岁的一段命运那样。

    柳清言收回手机,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似的,从兜里把那张退租合同扔进了草丛里,随即朝着闪电最强烈的那片天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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