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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极恐

    昨夜,她跟慕声快步出了房门。

    爬上屋檐后,凌妙妙便远远地瞧见了远黛小姐的门外,赫然站着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外披暗紫长褂,一袭素净的裙摆布料却也不是寻常嬷嬷能穿的,梳着低低的妇人髻,发间的金玉宝石配饰在月光下极为显眼。

    光是略略一瞧,便是价格不菲的样式。

    如此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会是何人呢?

    凌妙妙关于的回忆倏而中止,三人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忙身形一闪,齐齐猫着腰,藏匿到了花园的草圃后。

    慕瑶和离笙静默地盯着门前那妇人,暗道,妙妙方才所言,果真不假。

    只见那抹暗紫的身影微微俯身,正透过门缝朝里头探头探脑,此刻的情状,瞧着实在太过异常。

    正当离笙要上前一步给她贴张听话符时,一个城主府丫鬟打扮的少女疾步赶来,焦急劝道:“夫人,夜深了,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

    次日黄昏。

    “夫人。”

    “刚熬好的,还不快些把药膳给小姐送去。免得凉了。”说话之人,正是他们昨夜见到的城主夫人。

    离笙放下汤匙,拂过墨袖,指尖微弯,盯着桌上的青花瓷碗,笃定道: “汤没问题。”

    眼前人不仅会画符纸,还善于辨别草药汤品……

    慕瑶微微凝眉,心中不由得怀疑他的来处。

    凌妙妙挑了下眉梢,亦是纳罕,异典司到底是怎么挖到这样人才……

    凌妙妙随即瞟了眼碗中的药膳,指尖轻轻勾了勾腰间的香囊。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慕瑶拂袖,轻声提醒道:“那丫鬟还在门口僵着呢。”

    离笙随即起身,走到了门口那丫鬟跟前,将那舀了一勺的汤碗放回她手里的托盘之上,随即一把扯下她后背的听话符。

    打了个响指的工夫,那道符在空中被燃尽。

    与此同时,那丫鬟也恢复了清醒,有些讶然的视线轻轻地扫过眼前的三人。

    “三位医师这是要做什么?”

    丫鬟蹙紧眉头,颇为不解地望着他们。

    “我们来找找远黛小姐,好了解她的病症。”凌妙妙先是趴在慕瑶左肩,眨巴眨巴眼,稍稍探头,继而整个人轻盈地走了出来,朝丫鬟笑得灿烂,颔首哄道:“劳烦姐姐行个方便。”

    丫鬟平静地打量着凌妙妙那张极为友善的笑脸,瞬间松了防备。

    又见她身后一男一女的容姿身段非同常人,尤其是那墨袍的少年,心头被他冷凝的眉眼又惊艳了几分;

    见状,丫鬟的笑意毫不掩饰地堆砌在脸上,连连朝他们点头:“劳烦医师了,快些随我进来。”

    丫鬟端着空碗和托盘出了房门,顺道把门关上。

    远黛望着坐在圆桌前的三人,面色沉静,面上妍丽如同牡丹的妆容毫无瑕疵。

    只见她眉眼弯弯,缓缓捻袖,盯着正坐在她对面的凌妙妙,随即柔声叹了一口气:“三位医师可见,我身子并无大碍,也不知父亲为何这般兴师动众……”

    凌妙妙心中总算明了,这远黛小姐先前便是这般打发走上一批医师的。

    “先前听闻城主夫人对小姐甚是关心……”慕瑶还没说完,便被远黛直接打断:

    “这位慕医师,城主夫人她虽不是我的亲生娘亲,但她待我无微不至,还望莫要轻信那外头的流言蜚语。”

    远黛说话间,直起了瘦削的薄背,神情从方才那耷拉着脑袋显得慵懒贵气的猫儿样式,瞬间转换成一只充满防御状态的镶金兽。

    “远黛小姐莫要误会,我们想要拜会城主夫人,但不知她平日行事如何,这才来向小姐讨教。”坐在一侧的离笙忽而开口解释,面色沉静,语气清和,让人不禁感慨好一位礼貌又斯文的翩翩少年郎。

    凌妙妙瞥了眼身边墨袍少年那一本正经胡诌的模样,有些恍了神,忽地想起慕声先前在太仓那会儿也是这般乖驯的模样,生生哄瞒了旁人。

    她垂手抚了抚腰间的香囊,确认那珠子尚在,心口不由得紧了紧。

    ──慕声啊慕声,快些长大罢,眼前这个姓“离”的家伙的副业不愧是演员,顶着这张与慕声有九分相似的脸,对着旁人那演技快要以假乱真了啊。

    “城主夫人她听闻我身子不适,近些天来,白日都会去后山的祠堂烧香,傍晚归来,特意去小厨房替我督促着药膳,有时还会亲自送来。”远黛说着,垂了垂眼,自腰间摘下一枚挂着穗子的浅粉袖囊,捏在指间。

    “这是夫人为我求来的安睡符,我时刻戴在身边,也多亏有了它,我才能夜夜安眠。”

    远黛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明了。

    慕瑶眼中晃过一丝锐利,浅笑:“不知小姐可否予我们察看一番?”

    远黛不解地望着慕瑶,“你们,还懂符咒?”

    离笙拱袖,“略知一二。”

    慕瑶轻轻点了点下巴。

    凌妙妙顺势接上,“实不相瞒,我近日来也有些失眠,若是这般管用,我也去求上一求。”

    远黛扬眉,眼中泛起一层薄雾,见凌妙妙这般灵动俏皮的模样,不忍道:“既如此,这符便赠与凌姑娘了。”

    凌妙妙连忙挥手,“不成,此物乃城主夫人特意为你求来的,怎能轻易假手他人──”顿了顿,凌妙妙接收到了其余两人的眼神,瞬间明了,干笑了一声,双手接过:“不过既是远黛小姐的一番好意,我便感激不尽了。”

    慕瑶扬唇,抬袖拉住了远黛的手,微微笑道:“多谢远黛小姐慷慨相赠。”

    三人出了房门。

    刚走到拱门,离笙便率先出声:“慕小姐──”

    “放心,你给我的那道符咒已然贴在她的袖内。”

    凌妙妙恍然,这才相识多久,两人背着她,已然配合得这般默契了。

    先前慕姐姐也只有同慕声这般……

    凌妙妙低垂着脑袋,撇了撇唇,心里忽而有些堵塞。

    “妙妙,你那符咒快些拿给离公子瞧瞧。”慕瑶出声催促。

    离笙集中精神来来回回察看了好几遍,才收手,却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不应当如此……

    “可是有何不妥?”慕瑶不住地追问,眼角缀着的泪痣在霞光的装点下,皮肤白皙透亮,愈发显得容颜姣好,她的双眸在此刻更是添了几分难掩的希冀。

    凌妙妙不等离笙回答,抢先一步上前,控诉:“不用想,远黛小姐这般神情恍惚,夜里照镜子痴笑,一定是那后娘的手段!”

    “哎呀,你在犹豫什么,快说啊。”凌妙妙有些急了,她想快些破了这案子,好早日拿到城主手里的土壤救慕声。

    离笙犹豫罢,终还是开了口:“此符,并无异样。”

    “什么?”凌妙妙眼中波光涌动,身形一僵,瞬间噎住。

    慕瑶面上亦是有了冷意,如同凝结了一层冰霜:“怎会如此──”

    离笙背着手,绕着花坛走了几步,回顾先前的种种,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那城主夫人给她求来安睡的符咒,那药膳里头,的确也有安神助眠想功效。

    至于祠堂,还有后山──应当也是掩人耳目,暗中让大夫给她开了安睡的药──

    凌妙妙攥紧了手指,仍是不解,“如此说来,那她半夜鬼鬼祟祟在远黛小姐房前做什么?”

    “的确,若真是这般心疼远黛,这半夜的行踪着实诡谲──”慕瑶附和,肯定了凌妙妙出口的质疑。

    离笙抱臂,挑了下眉梢,淡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凌妙妙。

    注意到他那与慕声极为相似的逼人的眼神,凌妙妙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就好像慕声此刻站在她面前,耐心引导她思考──

    不成不成,她强迫自个儿沉下心来,保持清醒。

    “或许,这城主夫人,半夜担心远黛的安危,想看看她是不是睡得好了些……”凌妙妙试探开口。

    慕瑶眸光轻微波动了一下,此言也不无道理。

    离笙无声地勾了下嘴角,眼眸如同曜石般的瞳仁越发幽深。

    抬袖,拉起了凌妙妙的手,慕瑶温声建议:“妙妙,不若我们今晚再探探虚实?”

    凌妙妙用力地点点头,“慕姐姐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慕瑶挽着凌妙妙往前走,随后又扭头朝身后几步远的离笙道:“离公子,快些跟上罢。”

    凌妙妙却埋头拉着慕瑶加快往前走,语气有些忿忿然,“慕姐姐,你为何待他态度这般亲近了?”

    他只是长得像慕声,又不是真的慕声。

    慕瑶见她这般不愉,心知她对阿声的情谊,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面上笑容温婉地安抚道:“别紧张,我总觉得,离公子与阿声,定有些不可分割的渊源。”

    凌妙妙骇然,慕姐姐她怎能这样想呢?

    慕声,子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不能是他的替代品。

    再说了,慕声也没有同胞的弟弟啊……

    等等……

    该不会……

    这家伙,真是慕声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的兄长吧……

    被这个恐怖的想法惊到,凌妙妙顿时毛骨悚然,背后发凉。

    杵在背后的少年幽幽出声,“妙妙,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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