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友田在大门口叫住了丁悠。
她以为丁勇又要找麻烦，于是转身皱着眉问道：“他又怎么了？”
“没有没有，”张友田笑着摆了摆手，走上前来，“是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嗯？
“你爸啊……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丁悠听完轻笑一声，说：“没事，反正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哎哟哟，我的悠悠诶——你可不知道，他这次得罪可是‘四眼’！”
“四眼？”她印象里好像没这个名字。
张友田回头看了看身后，没见着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四眼’可是咱们这儿这个！”说着便暗暗竖了竖拇指。“凡是在咱这一片混的，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哦，然后呢？”
“然后？”张友田眯着眼卖起了关子。
丁悠不慌不忙。因为李丹讲八卦的时候，也最爱像这样故弄玄虚。
所以她深知该如何回应。
果然，听她急切地“啧”了一声后，他又继续激动地说道：“你爸上周找他借五万，说好今天要连本带利还，结果不但没有还上，还闷声不响地搞起了消失。下场你也亲眼看到啦！‘四眼’根本就不会手软，直接找人开了他的瓢。你看看，这可怎么好！刚上来就使这么狠的招儿，过几天岂不是要他的命啊？”
丁悠面无表情地问道：“不可以报警吗？”
“可以是可以，但阿勇自己就没错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那边也管不着啊！好嘛，就算警察要管，能一次性扳倒他当然最好，可就怕一扳手没有敲死，他缓口气又掉转头来寻仇，那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吗？”丁悠淡淡地虚看着张友田，“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
“他自己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见她摆摆手正要转身，张友田立马脱口而出道：“就不能请你妈帮帮忙吗？”
“我妈？”
“对呀！听说她不是在打工吗？”张友田从耳朵上取下一支烟，又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
他边点烟边说：“他俩又没离婚，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老公有难，老婆不应该帮一把吗？”
“应该？”
“对啊！”张友田喷出一口白烟。
“张伯伯。”
“嗯？”
“你有老婆吗？”
“有……有啊……怎么？”
“没怎么，”丁悠俏皮地吐吐舌头，又笑着说道，“既然你也是有老婆的人，那我就祝你，以后每次出事，都有老婆站出来兜底。”
“……”
“拜拜。”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丁悠撑着快散架的躯壳，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就跑去厨房里翻箱倒柜。
她记得她前不久刚买过泡面，应该还没吃完，就是记不得放去了哪里。找来找去，终于在墙角的菜篮子里头，找到了一包面饼碎掉的。
丁悠依然心满意足，放下包就开始起锅烧水。
站在灶台前发了会儿呆，她摸出手机来看，才知道现在已过十点。若是平常这时，她早已是坐在床头灯下，边背书边等着困意上头了。
转身倚靠在灶台边上，东想西想，眼睛也不自觉扫视厨房。哪怕已进出过很多次了，每每细看，还是会被那墙壁上的油渍，和堆积在洗碗池里的狼藉，给刺激得眼眶一阵酸胀。
以前妈妈在家的时候，家里虽然寒酸，但至少总还是干净整洁的。丁悠每晚放学回家，只要丁勇不在，她还会吃到妈妈的夜宵。有时候是一碗酒酿汤圆，冬天做热的，夏天则拿到冰箱里冰过。有时候是一碗麻辣小面，面条里裹着青菜，没多少肉，但却足足有十几种调料。
她当然知道，对妈妈来说，那绝不仅仅是一份吃食。妈妈有最厉害的厨艺，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她总能用她微薄的生活费，为丁悠变出最朴素的快乐。
在这个又累又饿的夜晚，她突然好想妈妈，她多想妈妈能凑近她耳边，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一声“宝贝没事”……
而这样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很难再让其消失。
她于是含泪掏出手机，点开电话簿，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大拇指终于用力……电话拨了出去。
响了三下，对方接起来，一个温柔亲和的女声，在那头轻轻叫了声悠悠。
“妈妈。”丁悠把电话换了一边听。
“悠悠，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出什么事了吗？你爸是不是又发疯了……”
“妈。”丁悠笑着打断了她。
“嗯？你说，我在听。”
“……”丁忧几欲开口，又终于把话都咽了回去，轻轻长呼一口气后，问道：“你最近好吗？”
张慧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略显仓促地说道：“好，我很好，主人家出国旅游去了，没多少事做，相当于给我也放了个长假。”
丁悠听完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傻女，你对妈妈有什么不放心？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好好读书。妈妈现在做住家保姆，包吃包住，都不用花钱，工资发多少就存多少，存给你读大学用。”
“妈……”丁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辛苦了……”
“我才不苦呢！我女儿又美成绩又好，多少人烧高香都烧不来的！我苦什么！只要你考上京北的大学，把脚拔出了渝城这泥潭，咱们母女俩就自由了！”张慧听丁悠好似在哭，她心如针扎，又不想说破，只好绕开话题说道，“悠悠，你知道吗？妈妈打工这家的儿子，也在你们二中读高二，听说成绩差得要死，他爸爸长期被叫去学校，回来就是一顿好打，拉都拉不住！”
“是吗……”丁悠心不在焉地说道。
“哎哟，我这才来他家多久，不到三个月吧，都遇过多少次了！父子俩简直像仇人一样！”张慧越说越有劲头，“所以你看，有钱又怎样？还不是养到一个坏苗！跟他们比起来啊，我可就……”
她那边还没说完，这边锅里的水已开了，水汽把锅盖顶得哐哐响。
“妈，”丁悠伸手把火关小，“先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
张慧说完先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咱们明明在一个城市，离得也不算远，可平时却连见一面都难。眼看你都读高二了，正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却……悠悠，妈真是对不起你……”
“怎么会是妈对不起我呢？”丁悠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每天那么辛苦地干活，没日没夜，难道不是为了我吗？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对不起妈啊！”
“当妈的为孩子天经地义。”
“妈，爱是相互的，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
“悠悠……”
“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丁忧强打起精神说道，“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光明和希望看似渺茫，但其实已在前方，咬牙挺过去就是胜利。”
“好孩子……”张慧哽咽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丁悠似宽慰似打气地笑笑，说：“请相信我。”
“我相信。我永远都相信！”张慧饱含激情地说道。
“妈妈晚安。”
“晚安，我的宝贝。”
吃完那碗热汤面后，丁悠把用过的奶锅子和碗，连同水池里堆的那些，一并洗干净了，才擦干手拉上吊灯拉绳，走出厨房。歇一会儿又才去洗手间洗漱。
等到终于躺在床上，差不多已是凌晨一点了。
还好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难得连一个梦也没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大亮。只见那一层毛茸茸的晨光，地毯一般铺洒在床边，倒真像极了梦里的场景。
起床以后，她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见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但她当然知道，丁勇这一颗定时炸弹，今天迟早总是要爆的，要想不被误伤，就只能加快手脚，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她便像一阵疾风，一会儿刮进洗手间洗漱，一会儿又转去厨房找吃的。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正要伸手开门，忽听到一串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粗粝的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一步步向她逼近。
“完了。”她想。
与此同时，门“砰”一声开了，由丁勇领头的一群男人，乌泱泱堵在门口，向丁悠投来不耐烦的眼神。
丁悠愣了半秒，赶紧闪一边给他们让路。一共五个人，都相跟着径直向四方桌走去。张友田也笑眯眯夹在中间，路过丁忧时，还点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他们每个人都在抽烟。才进屋来不到半分钟，客厅就一派烟熏火燎。丁悠本想要趁乱逃走。可是丁勇刚一坐下，就冲她大声嚷道：“去给我把麻将拿来！”
丁悠根本也来不及多想，只得转过身去，像一条不小心被钩住的小鱼，知道挣脱无用，便和他玩退两步进半步的戏码。一方面向他表示顺从，一方面悄悄成全自己，等一个能成功脱逃的机会。
把麻将用垫布包着抱来，她脸被挡住了，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只能凭感觉慢慢地走。丁勇在催，其他人在笑，却没谁过来帮她一下。不过她倒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早麻木了，只要丁勇带这帮人来家，只要她在，他们便当她是打杂小妹，无论要吃饭还是喝水，或者是烟抽没了要买，都只需嘴一张打发她就行。
牌局开始以后，丁悠便默默退回卧室。当他们在客厅大呼小叫时，她已经坐在书桌前，埋着头专注地写起了作业。
因为一会儿总要被打扰，所以她干脆不把门关严，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飘来的那些噪音，和一缕缕刺鼻的二手烟，倒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
总之，她不能气馁，不能在最该冲刺的时候，腿一软又打起退堂鼓来。
就像她昨晚对妈说的那样，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希望就在前方，她只需埋头冲过去即可。
只要冲过去就是胜利。
她以为丁勇又要找麻烦，于是转身皱着眉问道：“他又怎么了？”
“没有没有，”张友田笑着摆了摆手，走上前来，“是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嗯？
“你爸啊……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丁悠听完轻笑一声，说：“没事，反正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哎哟哟，我的悠悠诶——你可不知道，他这次得罪可是‘四眼’！”
“四眼？”她印象里好像没这个名字。
张友田回头看了看身后，没见着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四眼’可是咱们这儿这个！”说着便暗暗竖了竖拇指。“凡是在咱这一片混的，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哦，然后呢？”
“然后？”张友田眯着眼卖起了关子。
丁悠不慌不忙。因为李丹讲八卦的时候，也最爱像这样故弄玄虚。
所以她深知该如何回应。
果然，听她急切地“啧”了一声后，他又继续激动地说道：“你爸上周找他借五万，说好今天要连本带利还，结果不但没有还上，还闷声不响地搞起了消失。下场你也亲眼看到啦！‘四眼’根本就不会手软，直接找人开了他的瓢。你看看，这可怎么好！刚上来就使这么狠的招儿，过几天岂不是要他的命啊？”
丁悠面无表情地问道：“不可以报警吗？”
“可以是可以，但阿勇自己就没错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那边也管不着啊！好嘛，就算警察要管，能一次性扳倒他当然最好，可就怕一扳手没有敲死，他缓口气又掉转头来寻仇，那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吗？”丁悠淡淡地虚看着张友田，“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
“他自己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见她摆摆手正要转身，张友田立马脱口而出道：“就不能请你妈帮帮忙吗？”
“我妈？”
“对呀！听说她不是在打工吗？”张友田从耳朵上取下一支烟，又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
他边点烟边说：“他俩又没离婚，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老公有难，老婆不应该帮一把吗？”
“应该？”
“对啊！”张友田喷出一口白烟。
“张伯伯。”
“嗯？”
“你有老婆吗？”
“有……有啊……怎么？”
“没怎么，”丁悠俏皮地吐吐舌头，又笑着说道，“既然你也是有老婆的人，那我就祝你，以后每次出事，都有老婆站出来兜底。”
“……”
“拜拜。”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丁悠撑着快散架的躯壳，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就跑去厨房里翻箱倒柜。
她记得她前不久刚买过泡面，应该还没吃完，就是记不得放去了哪里。找来找去，终于在墙角的菜篮子里头，找到了一包面饼碎掉的。
丁悠依然心满意足，放下包就开始起锅烧水。
站在灶台前发了会儿呆，她摸出手机来看，才知道现在已过十点。若是平常这时，她早已是坐在床头灯下，边背书边等着困意上头了。
转身倚靠在灶台边上，东想西想，眼睛也不自觉扫视厨房。哪怕已进出过很多次了，每每细看，还是会被那墙壁上的油渍，和堆积在洗碗池里的狼藉，给刺激得眼眶一阵酸胀。
以前妈妈在家的时候，家里虽然寒酸，但至少总还是干净整洁的。丁悠每晚放学回家，只要丁勇不在，她还会吃到妈妈的夜宵。有时候是一碗酒酿汤圆，冬天做热的，夏天则拿到冰箱里冰过。有时候是一碗麻辣小面，面条里裹着青菜，没多少肉，但却足足有十几种调料。
她当然知道，对妈妈来说，那绝不仅仅是一份吃食。妈妈有最厉害的厨艺，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她总能用她微薄的生活费，为丁悠变出最朴素的快乐。
在这个又累又饿的夜晚，她突然好想妈妈，她多想妈妈能凑近她耳边，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一声“宝贝没事”……
而这样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很难再让其消失。
她于是含泪掏出手机，点开电话簿，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大拇指终于用力……电话拨了出去。
响了三下，对方接起来，一个温柔亲和的女声，在那头轻轻叫了声悠悠。
“妈妈。”丁悠把电话换了一边听。
“悠悠，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出什么事了吗？你爸是不是又发疯了……”
“妈。”丁悠笑着打断了她。
“嗯？你说，我在听。”
“……”丁忧几欲开口，又终于把话都咽了回去，轻轻长呼一口气后，问道：“你最近好吗？”
张慧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略显仓促地说道：“好，我很好，主人家出国旅游去了，没多少事做，相当于给我也放了个长假。”
丁悠听完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傻女，你对妈妈有什么不放心？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好好读书。妈妈现在做住家保姆，包吃包住，都不用花钱，工资发多少就存多少，存给你读大学用。”
“妈……”丁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辛苦了……”
“我才不苦呢！我女儿又美成绩又好，多少人烧高香都烧不来的！我苦什么！只要你考上京北的大学，把脚拔出了渝城这泥潭，咱们母女俩就自由了！”张慧听丁悠好似在哭，她心如针扎，又不想说破，只好绕开话题说道，“悠悠，你知道吗？妈妈打工这家的儿子，也在你们二中读高二，听说成绩差得要死，他爸爸长期被叫去学校，回来就是一顿好打，拉都拉不住！”
“是吗……”丁悠心不在焉地说道。
“哎哟，我这才来他家多久，不到三个月吧，都遇过多少次了！父子俩简直像仇人一样！”张慧越说越有劲头，“所以你看，有钱又怎样？还不是养到一个坏苗！跟他们比起来啊，我可就……”
她那边还没说完，这边锅里的水已开了，水汽把锅盖顶得哐哐响。
“妈，”丁悠伸手把火关小，“先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
张慧说完先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咱们明明在一个城市，离得也不算远，可平时却连见一面都难。眼看你都读高二了，正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却……悠悠，妈真是对不起你……”
“怎么会是妈对不起我呢？”丁悠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每天那么辛苦地干活，没日没夜，难道不是为了我吗？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对不起妈啊！”
“当妈的为孩子天经地义。”
“妈，爱是相互的，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
“悠悠……”
“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丁忧强打起精神说道，“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光明和希望看似渺茫，但其实已在前方，咬牙挺过去就是胜利。”
“好孩子……”张慧哽咽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丁悠似宽慰似打气地笑笑，说：“请相信我。”
“我相信。我永远都相信！”张慧饱含激情地说道。
“妈妈晚安。”
“晚安，我的宝贝。”
吃完那碗热汤面后，丁悠把用过的奶锅子和碗，连同水池里堆的那些，一并洗干净了，才擦干手拉上吊灯拉绳，走出厨房。歇一会儿又才去洗手间洗漱。
等到终于躺在床上，差不多已是凌晨一点了。
还好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难得连一个梦也没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大亮。只见那一层毛茸茸的晨光，地毯一般铺洒在床边，倒真像极了梦里的场景。
起床以后，她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见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但她当然知道，丁勇这一颗定时炸弹，今天迟早总是要爆的，要想不被误伤，就只能加快手脚，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她便像一阵疾风，一会儿刮进洗手间洗漱，一会儿又转去厨房找吃的。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正要伸手开门，忽听到一串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粗粝的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一步步向她逼近。
“完了。”她想。
与此同时，门“砰”一声开了，由丁勇领头的一群男人，乌泱泱堵在门口，向丁悠投来不耐烦的眼神。
丁悠愣了半秒，赶紧闪一边给他们让路。一共五个人，都相跟着径直向四方桌走去。张友田也笑眯眯夹在中间，路过丁忧时，还点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他们每个人都在抽烟。才进屋来不到半分钟，客厅就一派烟熏火燎。丁悠本想要趁乱逃走。可是丁勇刚一坐下，就冲她大声嚷道：“去给我把麻将拿来！”
丁悠根本也来不及多想，只得转过身去，像一条不小心被钩住的小鱼，知道挣脱无用，便和他玩退两步进半步的戏码。一方面向他表示顺从，一方面悄悄成全自己，等一个能成功脱逃的机会。
把麻将用垫布包着抱来，她脸被挡住了，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只能凭感觉慢慢地走。丁勇在催，其他人在笑，却没谁过来帮她一下。不过她倒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早麻木了，只要丁勇带这帮人来家，只要她在，他们便当她是打杂小妹，无论要吃饭还是喝水，或者是烟抽没了要买，都只需嘴一张打发她就行。
牌局开始以后，丁悠便默默退回卧室。当他们在客厅大呼小叫时，她已经坐在书桌前，埋着头专注地写起了作业。
因为一会儿总要被打扰，所以她干脆不把门关严，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飘来的那些噪音，和一缕缕刺鼻的二手烟，倒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
总之，她不能气馁，不能在最该冲刺的时候，腿一软又打起退堂鼓来。
就像她昨晚对妈说的那样，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希望就在前方，她只需埋头冲过去即可。
只要冲过去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