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
庆元二十四年,暮春。
长绝殿中,七十二峰长老难得没有一见面就大动干戈。
主位上,了然仙长江以迟端着一盏清茶,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的暗流涌动。
台下众人原是窃窃私语,后不知何方起大声争执,似烟火的引线,点燃整个大殿。
无非就是一些你夺我灵草,我抢你灵器之事,无聊的很,几百岁的人了还在为这些争执的面红耳赤,但其中也不乏狼子野心之人。
摔杯子,亮法器,在外德高众望的人在殿里毫无形象地打作一团,拽发冠,扯头发。
江以迟要是不在,长绝殿早就成断壁残垣了。
玉盏与桌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殿外古钟七响,殿中安静一瞬。江以迟垂眸,手指漫不经心理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皱。
他今日一身玉白云锻锦衣,广袖娟绣白芍暗纹,玉冠束发,冠钗长坠白青丝带,额间依旧是缀着那块碧落玉石。
青丝垂肩,江以迟神色清冷淡漠道:“时辰已到,请诸位前往燕归台。”
他起身不顾地上狼藉,缓步迈出长绝殿。山中长风直吹,长发飘扬身后,白青丝带混在其中,他仰头看了眼阴沉的天,无声无息把那一小团灵识藏进袖中。
殿中人纷纷起身跟上。
大长老坠到最后,凑到兰云筝旁边,看着江以迟的背影,啧啧道:“世道果然变了。”
兰云筝睨他一眼。
大长老甩着拂尘,摸着下巴的白胡子,道:“江以迟性子淡漠,但前任掌门还在时,他何时这么无情过。”
大长老:“五百年前的事他还是放不下,毕竟也是他亲……”
兰云筝一脚将大长老踹到殿阶下。
“抱歉师叔,脚滑了。”她不慌不忙地顺着台阶走下,路过大长老时,居高临下道:“师叔,你有点太聒噪了。”
大长老头昏眼花,拂尘抛向空中,险些飞落到江以迟面前,结果被他旁边人一剑劈飞。
拂尘直直插入殿上瓦片,大长老瞠目欲裂,被看热闹的红枫山长老扶起来。
“大师兄,这兰云筝是江师弟的徒弟,你还敢在她面前提这禁事,不怕她转头告状。”
大长老传音弟子,唤他来取拂尘。
看见大弟子的身影后,他冷哼一声,回答道:“宗门禁事可海了去了,再说师徒早就闹掰了,我怕甚。”
红枫山长老耸耸肩,不做回应。
他人恩怨情仇,远离为好。
大长老接过浮尘,撩着衣袖嘟囔道:“江以迟十几年未收过徒,这一下突然收两个,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说不定又在修炼什么禁术……”
红枫山长老猛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师兄,祸从口出。”
大长老不屑冷哼,推开他,甩袖下山。
.
燕归台上,天一宗青色旗幡随风飘扬。
兰濯池抱臂,仰头看天,乌云低沉,似有一场暴雨在酝酿。
风填满衣袖,冰凉的指尖触及裸漏的皮肤,她抿唇,沉默地往后倒退一步,打算避开风口。
谢知勉不知从何处走来,站在她身旁,依旧是一言不发。
风全被他挡下了,兰濯池只能看见他眉目冷淡的侧脸。
还在生气。兰濯池正欲开口就被白玉阶上白发老人抢了先。
“吉时已到,请各位长老入座,请各位弟子正衣冠。”
兰濯池理了下袖子,按大典流程手持弟子名册,踏上白玉阶。台下宗门新弟子也随她登上燕归台。
“请献弟子名册。”
兰濯池跪在地上,献上名册卷轴,道:“请仙长过目。”
江以迟接过名册,心不在焉从头扫到尾。今年新入门弟子三十余人,皆是灵根优越,天资出色之人。名册递给身旁人,他扶起面前的三徒弟。
“敬师茶。”
一支银簪贴着兰濯池的脸颊飞过,钉在燕归台旁枯死的古树上。
“何人?”长老纷纷起身,警惕环顾四周。
随后,带着面纱的黑衣人飞上台,手中持一把残刀,直冲兰濯池而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弟子慌作一团。
兰濯池震惊,无冤无仇,怎的冲我来了。她仰身,躲过卷曲的刀刃,对方转身,刀柄结结实实打在她肩上。
兰濯池后退。
修为在我之上,胜算不大。她瞥眉,一道清丽流光向她而来,是谢知勉的玉扇。
她接过,折扇在她手中幻化为长剑,剑身素净。
“江仙长,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很一般啊。”黑衣人移动速度很快,身如鬼魅,闪现兰濯池身后,刀直刺向她的后心处。
兰濯池转身,抬剑打掉残刀,她快速结印,月白阵法拍在那人心口,却不想黑衣人轻笑两声,移形躲掉致命一击。
阵法却出现在自己身上,兰濯池整个人向后飞去,摔在古树下,狼狈吐出一口鲜血,剑摔远又幻化回折扇。
黑衣人又闪现她身边,刀刃抵住她下颌,扬声对台上白衣玉立的人道:“江仙长心怀慈悲,立誓百年之内不杀生。”
一时,台上台下无人敢轻举妄动,此人修为已达归一境中期,台上大半不是他的对手。
兰濯池感觉自己五脏肺腑错了位,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发痛,脑中一片混沌,冰凉的触感从下巴传来,让她清明片刻。
“别动。”黑衣人压声道,“要不我直接了结你。”
兰濯池:“……”
“我与你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痛下杀手?”兰濯池哑声问道。
黑衣人轻笑两声:“你是与我无仇,但我也你师父有仇。”
他再度看向台上人,趁他分心,兰濯池转腕,胸口上的阵法泛起灵光。
“前辈,承让。”枯树下,兰濯池的身形破碎消散。
树上银簪被拔起,移动直直插入黑衣人头颅,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倒下身去。
江以迟抬手,银簪有灵性似地飞回他手中,簪上竟无血污,再一看,树下黑色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打量手中簪子,上面雕有是青台阁的朱雀纹。忽然,钻心的痛从胸腔传来。
天空一声闷响,落雨了。
他错愕抬头,“护山大阵!”
兰濯池的移形阵将她移回燕归台,折扇与她一同落到谢知勉身旁。
谢知勉扶住她,面上又出现第一次见面时的着急,他紧紧攥住兰濯池的肩膀,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抖。
“没事。”兰濯池安慰他,她眼珠转转,目光扫过座上没有起身的长老。
天一宗的水,果然深的很。
拜师大典暂停。外人闯入,护山大阵被毁,江以迟带着几个长老前去修复。
兰濯池被他安排进三清殿,药山长老看过后,留下一小瓷瓶。
“伤的不重,服下这颗丹药休整片刻就好。”
谢知勉接过瓷瓶,起身行礼:“谢长老。”
送走长老后,谢知勉斟了盏热茶,与瓷瓶一同推到兰濯池面前。
兰濯池皱着眉磕出一颗丹药,苦着张脸塞进嘴里。
“昨天,抱歉。”
兰濯池端起茶杯,听见这话被茶叶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你……说什么?”兰濯池边咳边说,勉强凑出一句稀碎的话。
谢知勉垂下头来,看不清神情,道:“昨天我不该对你这么生气。”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兰濯池缓过来,灌下一杯茶,而入也给他倒了一杯。
她轻轻放在谢知勉面前,说:“能告诉我吗?”
“移灵阵太危险了。”谢知勉看着茶杯中破碎的烛光,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道,“我不想你冒险,也不想你有危险。”
兰濯池指尖沾茶水,桌做宣纸,手指做笔,茶水做墨,随意画起。
她托腮看着谢知勉:“那你知道我为何要试吗?”
兰濯池不需要谢知勉的答案,她自顾自说着:“阵中有熟悉的魔气。”
谢知勉抬头,兰濯池在桌上画出一个移灵阵,但因没有选定物什做阵眼,现在只是一副普通的画。
“我在忘忧大陆游荡三年也未曾捕捉到相似的魔气。”她必须抓着阵中虚无缥缈的这缕。
“抱歉。”
兰濯池笑笑:“不用抱歉,我知晓移灵阵很危险。”
她话锋一转,说:“你知道那个阵法通往哪里吗?”
窗未关,雨随风飘进殿中,落在桌上,毁坏阵法。
殿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切灵识了?”谢知勉站起来,抓住她在桌上乱涂乱画的手,两人距离拉得很近。
兰濯池歪头,勾唇看着他,不置可否。
她眼底泛着疯狂的光芒,她当然不止干了切灵识这一件事,其他的,兰濯池不打算说。
“两位师叔,请前往长青殿。”
门口青屏山的弟子出声,兰濯池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抽动。
“你何时切的。”
兰濯池仰头,殿顶横梁上有一燕窝,窝中雏鸟叽喳,一只燕子在外面飞着。
“我的灵识早就碎了。”
.
暴雨如注,声音压过万物响。
长青殿内,兰濯池与谢知勉执长青灯,一同跪在地上,正对面架上供奉着天一宗创建者的牌位,下面是历代掌门长老的牌位。
白发老者杵着桃木拐,拐上挂着一葫芦,“再拜。”
二人起身后再次叩首。
“点灯。”
点灯需灵力,兰濯池跪在原地,周身泛起月白的灵光,她垂眸低声念诀,微弱的烛光跳动起来,在地上烙下一小片光影。
兰濯池起身,目光落在最下面那盏长青灯上,它与殿中明亮或长灭的灯格格不入,它的光很微弱,几乎要灭了,感觉只需来一阵微风一吹,这盏灯就要暗下。
但殿外的冷风一阵接着一阵,这盏灯却始终未灭。
“见过仙长。”白发老者行礼,兰濯池收回目光,慢吞吞随着行礼。
“见过师父。”
江以迟周身带着潮湿的寒意,白衣下摆沾有泥土,眼神疲惫,显然是一修整完护山大阵就匆匆赶来。
他微微颔首,道:“师伯麻烦您了,接下来我来就行。”
师伯点头,拄着拐颤巍巍出殿。
最后一项是结弟子印。
江以迟指尖轻点二人额头,一丝灵力进入二人识海。
兰濯池闭眼,识海中出现弟子结契阵法,同时浮现出金色小字。
“你愿拜入江某门下?”
兰濯池点头:“我愿。”她手按在阵法上,阵法爆发明亮光芒。
江以迟开口道:“好,即日起,你二人就是江某的正式弟子。”
“来日方长,我将传授于我的毕生所学。”
“为学为人,亦以苍生为先,你二人可记下。”
弟子印成,二人深深叩首。
“弟子谨遵教诲。”
古殿青灯在,此处为归处,是吾乡,是吾安。
长绝殿中,七十二峰长老难得没有一见面就大动干戈。
主位上,了然仙长江以迟端着一盏清茶,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的暗流涌动。
台下众人原是窃窃私语,后不知何方起大声争执,似烟火的引线,点燃整个大殿。
无非就是一些你夺我灵草,我抢你灵器之事,无聊的很,几百岁的人了还在为这些争执的面红耳赤,但其中也不乏狼子野心之人。
摔杯子,亮法器,在外德高众望的人在殿里毫无形象地打作一团,拽发冠,扯头发。
江以迟要是不在,长绝殿早就成断壁残垣了。
玉盏与桌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殿外古钟七响,殿中安静一瞬。江以迟垂眸,手指漫不经心理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皱。
他今日一身玉白云锻锦衣,广袖娟绣白芍暗纹,玉冠束发,冠钗长坠白青丝带,额间依旧是缀着那块碧落玉石。
青丝垂肩,江以迟神色清冷淡漠道:“时辰已到,请诸位前往燕归台。”
他起身不顾地上狼藉,缓步迈出长绝殿。山中长风直吹,长发飘扬身后,白青丝带混在其中,他仰头看了眼阴沉的天,无声无息把那一小团灵识藏进袖中。
殿中人纷纷起身跟上。
大长老坠到最后,凑到兰云筝旁边,看着江以迟的背影,啧啧道:“世道果然变了。”
兰云筝睨他一眼。
大长老甩着拂尘,摸着下巴的白胡子,道:“江以迟性子淡漠,但前任掌门还在时,他何时这么无情过。”
大长老:“五百年前的事他还是放不下,毕竟也是他亲……”
兰云筝一脚将大长老踹到殿阶下。
“抱歉师叔,脚滑了。”她不慌不忙地顺着台阶走下,路过大长老时,居高临下道:“师叔,你有点太聒噪了。”
大长老头昏眼花,拂尘抛向空中,险些飞落到江以迟面前,结果被他旁边人一剑劈飞。
拂尘直直插入殿上瓦片,大长老瞠目欲裂,被看热闹的红枫山长老扶起来。
“大师兄,这兰云筝是江师弟的徒弟,你还敢在她面前提这禁事,不怕她转头告状。”
大长老传音弟子,唤他来取拂尘。
看见大弟子的身影后,他冷哼一声,回答道:“宗门禁事可海了去了,再说师徒早就闹掰了,我怕甚。”
红枫山长老耸耸肩,不做回应。
他人恩怨情仇,远离为好。
大长老接过浮尘,撩着衣袖嘟囔道:“江以迟十几年未收过徒,这一下突然收两个,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说不定又在修炼什么禁术……”
红枫山长老猛地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师兄,祸从口出。”
大长老不屑冷哼,推开他,甩袖下山。
.
燕归台上,天一宗青色旗幡随风飘扬。
兰濯池抱臂,仰头看天,乌云低沉,似有一场暴雨在酝酿。
风填满衣袖,冰凉的指尖触及裸漏的皮肤,她抿唇,沉默地往后倒退一步,打算避开风口。
谢知勉不知从何处走来,站在她身旁,依旧是一言不发。
风全被他挡下了,兰濯池只能看见他眉目冷淡的侧脸。
还在生气。兰濯池正欲开口就被白玉阶上白发老人抢了先。
“吉时已到,请各位长老入座,请各位弟子正衣冠。”
兰濯池理了下袖子,按大典流程手持弟子名册,踏上白玉阶。台下宗门新弟子也随她登上燕归台。
“请献弟子名册。”
兰濯池跪在地上,献上名册卷轴,道:“请仙长过目。”
江以迟接过名册,心不在焉从头扫到尾。今年新入门弟子三十余人,皆是灵根优越,天资出色之人。名册递给身旁人,他扶起面前的三徒弟。
“敬师茶。”
一支银簪贴着兰濯池的脸颊飞过,钉在燕归台旁枯死的古树上。
“何人?”长老纷纷起身,警惕环顾四周。
随后,带着面纱的黑衣人飞上台,手中持一把残刀,直冲兰濯池而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弟子慌作一团。
兰濯池震惊,无冤无仇,怎的冲我来了。她仰身,躲过卷曲的刀刃,对方转身,刀柄结结实实打在她肩上。
兰濯池后退。
修为在我之上,胜算不大。她瞥眉,一道清丽流光向她而来,是谢知勉的玉扇。
她接过,折扇在她手中幻化为长剑,剑身素净。
“江仙长,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很一般啊。”黑衣人移动速度很快,身如鬼魅,闪现兰濯池身后,刀直刺向她的后心处。
兰濯池转身,抬剑打掉残刀,她快速结印,月白阵法拍在那人心口,却不想黑衣人轻笑两声,移形躲掉致命一击。
阵法却出现在自己身上,兰濯池整个人向后飞去,摔在古树下,狼狈吐出一口鲜血,剑摔远又幻化回折扇。
黑衣人又闪现她身边,刀刃抵住她下颌,扬声对台上白衣玉立的人道:“江仙长心怀慈悲,立誓百年之内不杀生。”
一时,台上台下无人敢轻举妄动,此人修为已达归一境中期,台上大半不是他的对手。
兰濯池感觉自己五脏肺腑错了位,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发痛,脑中一片混沌,冰凉的触感从下巴传来,让她清明片刻。
“别动。”黑衣人压声道,“要不我直接了结你。”
兰濯池:“……”
“我与你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痛下杀手?”兰濯池哑声问道。
黑衣人轻笑两声:“你是与我无仇,但我也你师父有仇。”
他再度看向台上人,趁他分心,兰濯池转腕,胸口上的阵法泛起灵光。
“前辈,承让。”枯树下,兰濯池的身形破碎消散。
树上银簪被拔起,移动直直插入黑衣人头颅,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倒下身去。
江以迟抬手,银簪有灵性似地飞回他手中,簪上竟无血污,再一看,树下黑色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打量手中簪子,上面雕有是青台阁的朱雀纹。忽然,钻心的痛从胸腔传来。
天空一声闷响,落雨了。
他错愕抬头,“护山大阵!”
兰濯池的移形阵将她移回燕归台,折扇与她一同落到谢知勉身旁。
谢知勉扶住她,面上又出现第一次见面时的着急,他紧紧攥住兰濯池的肩膀,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抖。
“没事。”兰濯池安慰他,她眼珠转转,目光扫过座上没有起身的长老。
天一宗的水,果然深的很。
拜师大典暂停。外人闯入,护山大阵被毁,江以迟带着几个长老前去修复。
兰濯池被他安排进三清殿,药山长老看过后,留下一小瓷瓶。
“伤的不重,服下这颗丹药休整片刻就好。”
谢知勉接过瓷瓶,起身行礼:“谢长老。”
送走长老后,谢知勉斟了盏热茶,与瓷瓶一同推到兰濯池面前。
兰濯池皱着眉磕出一颗丹药,苦着张脸塞进嘴里。
“昨天,抱歉。”
兰濯池端起茶杯,听见这话被茶叶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你……说什么?”兰濯池边咳边说,勉强凑出一句稀碎的话。
谢知勉垂下头来,看不清神情,道:“昨天我不该对你这么生气。”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兰濯池缓过来,灌下一杯茶,而入也给他倒了一杯。
她轻轻放在谢知勉面前,说:“能告诉我吗?”
“移灵阵太危险了。”谢知勉看着茶杯中破碎的烛光,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道,“我不想你冒险,也不想你有危险。”
兰濯池指尖沾茶水,桌做宣纸,手指做笔,茶水做墨,随意画起。
她托腮看着谢知勉:“那你知道我为何要试吗?”
兰濯池不需要谢知勉的答案,她自顾自说着:“阵中有熟悉的魔气。”
谢知勉抬头,兰濯池在桌上画出一个移灵阵,但因没有选定物什做阵眼,现在只是一副普通的画。
“我在忘忧大陆游荡三年也未曾捕捉到相似的魔气。”她必须抓着阵中虚无缥缈的这缕。
“抱歉。”
兰濯池笑笑:“不用抱歉,我知晓移灵阵很危险。”
她话锋一转,说:“你知道那个阵法通往哪里吗?”
窗未关,雨随风飘进殿中,落在桌上,毁坏阵法。
殿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切灵识了?”谢知勉站起来,抓住她在桌上乱涂乱画的手,两人距离拉得很近。
兰濯池歪头,勾唇看着他,不置可否。
她眼底泛着疯狂的光芒,她当然不止干了切灵识这一件事,其他的,兰濯池不打算说。
“两位师叔,请前往长青殿。”
门口青屏山的弟子出声,兰濯池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抽动。
“你何时切的。”
兰濯池仰头,殿顶横梁上有一燕窝,窝中雏鸟叽喳,一只燕子在外面飞着。
“我的灵识早就碎了。”
.
暴雨如注,声音压过万物响。
长青殿内,兰濯池与谢知勉执长青灯,一同跪在地上,正对面架上供奉着天一宗创建者的牌位,下面是历代掌门长老的牌位。
白发老者杵着桃木拐,拐上挂着一葫芦,“再拜。”
二人起身后再次叩首。
“点灯。”
点灯需灵力,兰濯池跪在原地,周身泛起月白的灵光,她垂眸低声念诀,微弱的烛光跳动起来,在地上烙下一小片光影。
兰濯池起身,目光落在最下面那盏长青灯上,它与殿中明亮或长灭的灯格格不入,它的光很微弱,几乎要灭了,感觉只需来一阵微风一吹,这盏灯就要暗下。
但殿外的冷风一阵接着一阵,这盏灯却始终未灭。
“见过仙长。”白发老者行礼,兰濯池收回目光,慢吞吞随着行礼。
“见过师父。”
江以迟周身带着潮湿的寒意,白衣下摆沾有泥土,眼神疲惫,显然是一修整完护山大阵就匆匆赶来。
他微微颔首,道:“师伯麻烦您了,接下来我来就行。”
师伯点头,拄着拐颤巍巍出殿。
最后一项是结弟子印。
江以迟指尖轻点二人额头,一丝灵力进入二人识海。
兰濯池闭眼,识海中出现弟子结契阵法,同时浮现出金色小字。
“你愿拜入江某门下?”
兰濯池点头:“我愿。”她手按在阵法上,阵法爆发明亮光芒。
江以迟开口道:“好,即日起,你二人就是江某的正式弟子。”
“来日方长,我将传授于我的毕生所学。”
“为学为人,亦以苍生为先,你二人可记下。”
弟子印成,二人深深叩首。
“弟子谨遵教诲。”
古殿青灯在,此处为归处,是吾乡,是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