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夺权
夕阳西下，薄薄的暖光从窗棂上斜射进来，照在墙角一个紧缩的身影上。
香兰蹲在墙边，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脸上的泪水早已干了。
门扉缓开，一个太监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小声道：
“这里待不得了，随小的出去吧。”
香兰颤抖着站起，双腿僵硬地发麻，缓缓走出门。
内阁的值房门口，章珏远远站着，定定瞧着她过来。
“相爷，人来了。”那小太监躬身行礼。
章珏从香兰惨白的脸上已看出她受了不小的打击，心里无端生出怜惜。
喉头微动，他缓声道：“若是身子不适，便随这内侍去休息吧。”
香兰睁着湿漉漉的双眼：“大人要去哪里？”
“今日太子要召集百官，在宫中设宴。本官也得去。”
“我随大人一起。”
香兰脑中清醒过来。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香兰的眼睛又有些湿润。
宫里情形艰险，若是离了章珏，她不知道要是发生什么不堪之事，还有谁会护着她。
章珏心中一动，忍不住深望着香兰。
她对自己似乎寄寓了超乎寻常的依靠感和安全感。
他微微一笑：“随你吧。”
他转过身子，向宫墙深处走去，高大的身影在迎面吹来的冷风中，给香兰带来莫名的安稳感。
她低首，紧紧跟在他身后。
片刻，他们进了御花园的水亭。
发觉章珏的脚步渐渐放缓，香兰悄悄抬眼去看，见前方跪着一名小太监。
“什么事？”章珏停下脚步，声音清冷。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带了些明显的颤抖：“相爷。禁门上的那位，适才换值，瞧着像是往太子殿下那里去了。”
章珏神色未动：“走了多久？”
“半盏茶吧。估摸着，快要到了。”
“做了吧。手脚干净些。”章珏冷冷地望向御花园中的绣球花，那是他才进奉的。
若不是宁香兰，这些花早都死了。
如今，它们在这御花园里开地正欢。
姹紫嫣红，在隆冬腊月的光秃秃的御花园里，分外好看。
那太监转身匆匆离去。
章珏抬步，登上长廊的台阶，走了两步，不曾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他停住回头，眉头轻轻皱起：“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香兰回神，对望着章珏，向他急跑了两步。
“想什么？”章珏却不急着走了，眼睛仍盯着她不放。
香兰望着地砖，嗫喏着：“大人……要杀禁门上的公公？”
章珏并未直接回复，反问她：“你不舍得？”
香兰惊地摇头：“奴婢没有。”
章珏冷笑：“你是觉得本官滥杀无辜，亦或者草菅人命？”
香兰不语。
章珏乜她一眼，唇角的笑意消失：
“你以为他着急去找太子要说什么？是你。他要告诉太子，内阁首辅今日带了一女子进宫。你猜，今夜宫变时，太子会不会拿刀架着你，来威胁本官？”
香兰震惊不已，抬首迎上他的眼睛，发现那双清冷的丹凤眼，此时像淬了剧毒的刀子，冷冽而骇人。
“奴婢……想错了。”
章珏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长廊的尽头走去。
香兰跟着走了两步，稍稍清明的脑子，这时却猛然轰地一声炸开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了那太监？
他不想今夜宫变时，受自己掣肘？可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与这宫里的太监没什么两样。他是堂堂首辅，怎会受一个奴婢的掣肘？
他何时，这般在意她的生死？
香兰不敢再往下细想，悄悄拿眼角余光偷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心里已然一团乱麻。
夜幕四垂，宫宴上的人徐徐进来。
不同的是，今日来的大小官僚及其家眷，或者哭丧着脸，或者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赴宴的喜悦。
香兰站在荫蔽的角落里，距离章珏不远不近，而她的身后，站着一样打扮的四个太监，隐在暗处护卫她的周全。
章珏面上带笑，招待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派温润和气的和煦模样，谁能想得到一炷香之前，他带着那样冷峻骇人的面庞，轻易决断了一个太监的性命。
许是受到宫宴氛围的影响，香兰惴惴不安地在人群中逡巡。
忽地，她在一堆命妇中，看见了一抹艳色，是昭华公主。
她正与太子妃笑谈，太子妃向她递来一杯酒，昭华推拒几番，面带犹豫地灌了下去。
香兰看地心焦。
太子对昭华虎视眈眈，这事昭华对她讲过。
五年前的宫宴中药一事，若不是燕王出现，只怕她会被太子强行带走。
今日这般情形，倒与那日极为相似。
香兰慌乱的眼神四下乱扫，猛地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那双深邃的眸子，遥遥地望着昭华。
香兰心里一震：燕王……望的是……昭华！
突然，人声降了，满殿沉寂。
香兰知道，这是太子来了。她连忙低下了脸，跪伏在地。
“太子殿下，我们要见陛下！”
一看见太子，有几个朝臣站出来大喊。
太子脸色一沉，坐上正中的太师椅。
“父皇身子有碍，本宫代行监国之事。你们有什么事，在朝堂上上本便是。今夜是宫宴，一来为了庆贺燕王大捷，二来，北地与大乾和亲之事谈不拢，战事在即，少不得还要依靠燕王出兵。尔等今夜不得作祟，扰了本宫款待燕王的大事。”
几个朝臣还要再争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两排禁军昂首挺胸地站在殿外，手里拿着锋利的长枪，气势骇人。
太子冷冷道：“还敢有犯上者，就地问斩！”
殿内顿时噤声。
太子将目光挪至燕王身上，脸上露出笑：“二弟！虽说父皇赏了你，但是为兄看来，还是不够。你长途跋涉归来，不适宜掌管军队城防，太过耗心耗力，不如为兄拨几个人替你分担分担。这次去北地，为兄为你推荐一人，替你掌管军队，你只管坐镇指挥。如何？”
燕王身形未动，冷嗤一声：“皇兄想要臣弟交出兵权，直说便是。只要父皇一句话，臣弟哪有握着虎符不交出的道理？”
“只是——”燕王冷冷抬眸，望向太子，“臣弟并未见父皇下令收兵权的旨意，亦不曾收到调兵去北地的军令。皇兄所言，恕臣弟难以遵从。”
太子怒极，肥厚的手掌将桌案拍地大响：
“萧承均！你放肆！本宫监国，如同君父！你敢不听本宫的差遣？”
燕王神色未变，瞧着并不将太子的怒喝放在眼里。
“我要见父皇！”
太子冷嘲：“别想了！今日，这兵权，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说着，太子朝殿门挥手，两排禁军齐刷刷冲进大殿。
殿后的屏风处，隐隐传出女人的啜泣。
香兰的身子微微颤抖，浑身控制不住地出着冷汗。
太子这是要在这里动手了！
“皇兄这是，要对臣弟动手？”
“怪你自己！”
太子目光沉沉地盯住燕王。
燕王面色平静，健硕的身子，扶着面前的桌案，缓缓站起。
他那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徐徐望了一圈殿内的官员，最后定在章珏身上。
“阁老！太子如今要在父皇的殿堂里动刀动枪，逼着本王交权。您身为一国首相，就这么看着皇室手足相残、血溅当场？”
章珏抿唇，温和敛目：“臣无能。”
太子喝道：“还等什么，动手！给本宫擒住燕王，剥了那身皮！”
燕王军功在身，封了爵位，今日穿的便是象征着地位的官服。
禁军蜂拥而上，将燕王团团围住。
却听一声哨响，殿外冲进更多穿着军服的人，领头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陆震！
“住手！我有陛下手谕！尔等跪下接旨！”
太子身子一软，脸上的狠厉之色渐渐被惨白之色替代。
殿内转瞬攻守易形。
香兰脑海一片空白，早已听不清宣旨的内容，更不知如何稀里糊涂地从殿内被人架了出去。
待她找回意识，已经躺在昭华殿里的床榻上。
香兰蹲在墙边，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脸上的泪水早已干了。
门扉缓开，一个太监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小声道：
“这里待不得了，随小的出去吧。”
香兰颤抖着站起，双腿僵硬地发麻，缓缓走出门。
内阁的值房门口，章珏远远站着，定定瞧着她过来。
“相爷，人来了。”那小太监躬身行礼。
章珏从香兰惨白的脸上已看出她受了不小的打击，心里无端生出怜惜。
喉头微动，他缓声道：“若是身子不适，便随这内侍去休息吧。”
香兰睁着湿漉漉的双眼：“大人要去哪里？”
“今日太子要召集百官，在宫中设宴。本官也得去。”
“我随大人一起。”
香兰脑中清醒过来。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香兰的眼睛又有些湿润。
宫里情形艰险，若是离了章珏，她不知道要是发生什么不堪之事，还有谁会护着她。
章珏心中一动，忍不住深望着香兰。
她对自己似乎寄寓了超乎寻常的依靠感和安全感。
他微微一笑：“随你吧。”
他转过身子，向宫墙深处走去，高大的身影在迎面吹来的冷风中，给香兰带来莫名的安稳感。
她低首，紧紧跟在他身后。
片刻，他们进了御花园的水亭。
发觉章珏的脚步渐渐放缓，香兰悄悄抬眼去看，见前方跪着一名小太监。
“什么事？”章珏停下脚步，声音清冷。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带了些明显的颤抖：“相爷。禁门上的那位，适才换值，瞧着像是往太子殿下那里去了。”
章珏神色未动：“走了多久？”
“半盏茶吧。估摸着，快要到了。”
“做了吧。手脚干净些。”章珏冷冷地望向御花园中的绣球花，那是他才进奉的。
若不是宁香兰，这些花早都死了。
如今，它们在这御花园里开地正欢。
姹紫嫣红，在隆冬腊月的光秃秃的御花园里，分外好看。
那太监转身匆匆离去。
章珏抬步，登上长廊的台阶，走了两步，不曾听见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他停住回头，眉头轻轻皱起：“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香兰回神，对望着章珏，向他急跑了两步。
“想什么？”章珏却不急着走了，眼睛仍盯着她不放。
香兰望着地砖，嗫喏着：“大人……要杀禁门上的公公？”
章珏并未直接回复，反问她：“你不舍得？”
香兰惊地摇头：“奴婢没有。”
章珏冷笑：“你是觉得本官滥杀无辜，亦或者草菅人命？”
香兰不语。
章珏乜她一眼，唇角的笑意消失：
“你以为他着急去找太子要说什么？是你。他要告诉太子，内阁首辅今日带了一女子进宫。你猜，今夜宫变时，太子会不会拿刀架着你，来威胁本官？”
香兰震惊不已，抬首迎上他的眼睛，发现那双清冷的丹凤眼，此时像淬了剧毒的刀子，冷冽而骇人。
“奴婢……想错了。”
章珏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长廊的尽头走去。
香兰跟着走了两步，稍稍清明的脑子，这时却猛然轰地一声炸开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了那太监？
他不想今夜宫变时，受自己掣肘？可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与这宫里的太监没什么两样。他是堂堂首辅，怎会受一个奴婢的掣肘？
他何时，这般在意她的生死？
香兰不敢再往下细想，悄悄拿眼角余光偷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心里已然一团乱麻。
夜幕四垂，宫宴上的人徐徐进来。
不同的是，今日来的大小官僚及其家眷，或者哭丧着脸，或者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赴宴的喜悦。
香兰站在荫蔽的角落里，距离章珏不远不近，而她的身后，站着一样打扮的四个太监，隐在暗处护卫她的周全。
章珏面上带笑，招待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派温润和气的和煦模样，谁能想得到一炷香之前，他带着那样冷峻骇人的面庞，轻易决断了一个太监的性命。
许是受到宫宴氛围的影响，香兰惴惴不安地在人群中逡巡。
忽地，她在一堆命妇中，看见了一抹艳色，是昭华公主。
她正与太子妃笑谈，太子妃向她递来一杯酒，昭华推拒几番，面带犹豫地灌了下去。
香兰看地心焦。
太子对昭华虎视眈眈，这事昭华对她讲过。
五年前的宫宴中药一事，若不是燕王出现，只怕她会被太子强行带走。
今日这般情形，倒与那日极为相似。
香兰慌乱的眼神四下乱扫，猛地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那双深邃的眸子，遥遥地望着昭华。
香兰心里一震：燕王……望的是……昭华！
突然，人声降了，满殿沉寂。
香兰知道，这是太子来了。她连忙低下了脸，跪伏在地。
“太子殿下，我们要见陛下！”
一看见太子，有几个朝臣站出来大喊。
太子脸色一沉，坐上正中的太师椅。
“父皇身子有碍，本宫代行监国之事。你们有什么事，在朝堂上上本便是。今夜是宫宴，一来为了庆贺燕王大捷，二来，北地与大乾和亲之事谈不拢，战事在即，少不得还要依靠燕王出兵。尔等今夜不得作祟，扰了本宫款待燕王的大事。”
几个朝臣还要再争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两排禁军昂首挺胸地站在殿外，手里拿着锋利的长枪，气势骇人。
太子冷冷道：“还敢有犯上者，就地问斩！”
殿内顿时噤声。
太子将目光挪至燕王身上，脸上露出笑：“二弟！虽说父皇赏了你，但是为兄看来，还是不够。你长途跋涉归来，不适宜掌管军队城防，太过耗心耗力，不如为兄拨几个人替你分担分担。这次去北地，为兄为你推荐一人，替你掌管军队，你只管坐镇指挥。如何？”
燕王身形未动，冷嗤一声：“皇兄想要臣弟交出兵权，直说便是。只要父皇一句话，臣弟哪有握着虎符不交出的道理？”
“只是——”燕王冷冷抬眸，望向太子，“臣弟并未见父皇下令收兵权的旨意，亦不曾收到调兵去北地的军令。皇兄所言，恕臣弟难以遵从。”
太子怒极，肥厚的手掌将桌案拍地大响：
“萧承均！你放肆！本宫监国，如同君父！你敢不听本宫的差遣？”
燕王神色未变，瞧着并不将太子的怒喝放在眼里。
“我要见父皇！”
太子冷嘲：“别想了！今日，这兵权，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说着，太子朝殿门挥手，两排禁军齐刷刷冲进大殿。
殿后的屏风处，隐隐传出女人的啜泣。
香兰的身子微微颤抖，浑身控制不住地出着冷汗。
太子这是要在这里动手了！
“皇兄这是，要对臣弟动手？”
“怪你自己！”
太子目光沉沉地盯住燕王。
燕王面色平静，健硕的身子，扶着面前的桌案，缓缓站起。
他那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徐徐望了一圈殿内的官员，最后定在章珏身上。
“阁老！太子如今要在父皇的殿堂里动刀动枪，逼着本王交权。您身为一国首相，就这么看着皇室手足相残、血溅当场？”
章珏抿唇，温和敛目：“臣无能。”
太子喝道：“还等什么，动手！给本宫擒住燕王，剥了那身皮！”
燕王军功在身，封了爵位，今日穿的便是象征着地位的官服。
禁军蜂拥而上，将燕王团团围住。
却听一声哨响，殿外冲进更多穿着军服的人，领头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陆震！
“住手！我有陛下手谕！尔等跪下接旨！”
太子身子一软，脸上的狠厉之色渐渐被惨白之色替代。
殿内转瞬攻守易形。
香兰脑海一片空白，早已听不清宣旨的内容，更不知如何稀里糊涂地从殿内被人架了出去。
待她找回意识，已经躺在昭华殿里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