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林正月与于向晚一起，密切关注着沈建平的行踪。
沈建平一切如常，依旧不常回家，但每天在肉铺出现，与来买肉的街坊邻居亲切交谈，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有把肉铺卖掉的心思。
林正月看着他面向他人时和善的脸，实在是难以把他与私底下暴躁易怒、冷心冷情的那个真实的沈建平联系起来。
这两天郑维军的小卖部又歇业了，林正月也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这样也好，林正月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不需要为为什么没去上学再编造借口了。
转机发生在那一周的周日，下午三点左右。
下午三点，正处于一天中最热时刻的余韵，街道上除了一些小商贩没什么人，而菜市场的摊位也陆陆续续收摊了，偌大的空间重回寂静。
沈建平把肉铺里的东西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卖掉的肉放进了里间的冷库里，他把卷帘门拉了下来，刚想往外走，便看到了眼熟的黑色轿车。
还是那两个人，沈建平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同两个人握了握手：“等你们好久了。”
那两人似乎是不欲多言，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而后往车的方向歪了歪，对沈建平说：“上车。”
林正月从楼道的阴影里现出身来，见三人上了车驶离，她和于向晚来到了街道路口，随便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林正月对着司机急切地说道：“师傅，快快快，跟上前面那辆黑车。”
出租车司机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挂挡起步，跟着沈建平所在的那辆车汇入了车流之中。
那辆黑车行驶的路径并不复杂，先是直行，再是接着两个十字路口都往右转，最后在一棵大树下熄火，到达了目的地。
林正月在半途就发现这条路十分熟悉了，这是上次她坐着公交车到达欧若花园的目的地。
果然没错，沈建平那晚来到欧若花园果然不是找朋友喝酒那么简单。
林正月看到沈建平与那两个光头下了车，往一家店铺走去，林正月抬头一看，是一家名叫“大發”的棋牌室，林正月刚想推门下车，就听到司机对她说：“小姑娘，那辆车上的男的是你的谁啊？”
林正月不欲多言：“只是我的一个叔叔。”
“如果是你叔叔的话，这个棋牌室还是要叫他少来。”
听到司机的这句话，林正月停下了推门的动作，她坐了回去，问到：“师傅，这家棋牌室怎么了吗？”
司机挠了挠头：“哎呀这种话本来是不应该讲给你这种小姑娘听的，但是我看你都追到这个地方来了，怕你冒冒失失地就走进去了，还是要跟你讲一下的。”
“这个棋牌室的老板，来头大得很呢，手上钞票多，市里一半的棋牌室都是他开的。”
“那这间棋牌室是很特殊吗？为什么你要叫我那个叔叔少来？”
“哎呀哎呀，你这丫头，我说这间棋牌室要少来，当然是因为这家店不止是棋牌室啊。”
“这家店明面上是个棋牌室，但据说地下还有个赌场呢。”
林正月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于向晚攥住了她的手，看来她们找对地方了。
这边司机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她们说着他在跑车路途上听到的八卦。
“这老板不仅有钱，而且人也不好惹，早年间是混黑的，这些年靠着棋牌室把钱给洗白了，但我估计私底下那些脏活还是没少干，不然你看刚刚车上下来的两个光头，看着就不好惹。”
司机又说：“而且我跟你讲，前两年我有个一起开出租的好兄弟，就是到这个棋牌室里赌博去了，结果欠的钱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到处借钱呢，后来突然有一天人就不见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再也没回过家，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了，哎，我当初还借了她两千块钱呢。”
当司机还在为了他的两千块钱痛心疾首时，林正月望向了不远处棋牌室的门，于向晚在她耳边说：“今天算了，要是这个棋牌室真的像这个司机说的那么凶险，贸然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从长计议一下，到底这个地方就在这，也不会长脚跑了的。”
林正月点点头，状似惊讶对司机说：“啊这个地方这么危险的？那师傅我还是不去看了，麻烦你带我原路回去。”
这位热心的出租车司机立刻调转车头，将林正月带回了城中村，在接过林正月付的钱时，他还在担忧的叮嘱：“你可一定要劝劝你叔叔，千万不要和那家棋牌室的人扯上关系啊。”
林正月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这两暗红色的出租车远去。
她并没有转头走进街道，而是往城中村外走去。
步行大约10分钟的距离，她来到了位于城中村边缘的小吃一条街。
这条街就叫“小吃一条街”，红绿相间的广告牌匾就挂在街道的入口处，当初开发时确实是想要打造一个美食街的，可是第一批的商贩没撑下来，不到半年这条街就门可罗雀了。
渐渐的这些店铺被盘了出去，开始被一些裁缝铺、小卖部、五金店所替代虽然人还是不多，但是这些小店也还是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当然除了这些店之外，还有理发店。
林正月找的就是这种店。
于向晚跟在她的身旁，抬头看向写着“秀丽美容美发”的五光十色的店名，以及毛玻璃内时不时传来的娇笑声，好像明白了林正月的打算。
“这不太好吧……要不我们再想想？”于向晚拉住林正月的胳膊说到、
“向晚，我就赌一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正月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推开刻这家洗发店的门。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画着浓妆，卷着大波浪，穿着当下最时新的低腰牛仔裤的女人看了过来。
她手指间还夹着一根未燃尽的女士香烟，一缕烟从她红艳浮夸的唇间溢出：“小妹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姐，能给我化个妆吗？”林正月问到。
“化妆？化妆干什么？你一个学生妹就好好读书。”女人瞟了她一眼，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抖了抖烟灰。
“姐，我没读书了，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他说他喜欢你这样式的。”林正月胡编乱造，随口就来。
闻言女人往沙发背后说了一句：“你看这妹妹，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沙发背后的躺椅上支起了个人，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
“行吧，那姐姐就帮你一回。”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让她做到理发的转椅上。
“等等等等，”林正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姐我明天找你行吗？我明天的火车。”
“哟预订单啊，稀奇，行啊，明天你来找我吧，姐姐等你哟。”女人朝她眨了眨眼，顾盼生辉。
“姐，你这些衣服哪买的啊？”林正月问了一嘴。
“出门右拐，有个批发的小店，是周边最便宜的一家。”女人帮她指了指。
林正月道了声谢，走出了理发店店门。
“出门右拐……”林正月站在马路上张望了一下，看到了那家看起来五彩缤纷的商铺。
她朝那里走去，买了一条最便宜的深蓝色牛仔裤和吊带上衣。
她拎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门，没有发现沈建平的踪迹，她长舒了一口气。
林正月坐在床沿，对于向晚说：“向晚，明天我先偷偷藏在店门口，你先进去看看，如果沈建平在，你就出来告诉我，我们再进去。”
于向晚比了个“ok”的手势，但是她又担忧的说到：“明天你可别逞能，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们立马就跑，照片没拍到没关系，来日方长。”
“好。”林正月答道。
凌晨时分，林正月听到了客厅外传来的动静，是沈建平回来了。
林正月一骨碌做起来，轻轻下床将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
沈建平哼着歌，手上提着一打啤酒，他满面红光，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看来今天上帝的幸运之手眷顾了他。
他应该已经在外面喝过一轮了，脸上带着醉意，他带着虚晃的脚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声唱歌。
突然，你看向林正月房间的方向，林正月隐约间感觉到自己与沈建平的目光相撞，她背上一亮，飞快地关上了房间门。
她用慌乱的眼神看向于向晚：“怎么办？”
于向晚挡在了她身前。
林正月突然反应过来：“锁门锁门。”她手忙脚乱地扑到门边，锁上了门。
在她将锁落上的下一刻，沈建平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
他用力捶门，“哐哐哐”的声音好像是直接捶在了她的心脏上。
“死丫头片子，出来给我倒水！”沈建平带着醉意，在门外不满地喊道。
于向晚说：“不能出去，你就当没听到，千万不要出去。”
门外沈建平还在砸门，他拧住门把手，发现打不开，他阴恻恻地在屋外说到：“锁门是吧，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住在哪里，等着，我去找钥匙。”
林正月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她跑到床与衣柜间的夹缝里蜷缩起来，她用胳膊将自己抱住，看向于向晚，说话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没事的没事的，以前妈妈瞒着沈建平把我的锁换过了，钥匙现在在我手上，他打不开的。”
即使嘴上这么说，可林正月心里的恐惧依旧如日蚀时逐渐被阴影吞没的太阳，心脏高悬不落。
随着外面一阵噼里哐啷的声音，林正月又听到沈建平的脚步靠近了。
她听到沈建平在外摆弄钥匙串的声音，金属钥匙间清脆的撞击声如林间涧水击石，沈建平似乎是找到了目标钥匙，他把钥匙塞进了钥匙孔，钥匙划过金属板，两者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沈建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几圈却始终打不开门。
于向晚站在门前，看着门锁发出轻微的抖动，但房门始终没被打开，她暗自松了口气，对林正月说到：“没事了，你放心，他打不开。”
林正月藏在黑暗里，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嗯。”
门外沈建平开始恼羞成怒，他把钥匙拔了出去，狠狠地踹了两脚门，恶狠狠地骂道：“死丫头，给我等着。”便离开了林正月门外。
要是周娣在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又保护了自己的女儿一次，那她也一定会为此欣慰的。
沈建平的脚步声最终消失在了他自己的房间，林正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不多时他的房间内便想起了鼾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撑住衣柜借着力站了起来。
于向晚还是有些担忧：“他今晚这么说，明天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林正月坐在床上缓了缓：“没事，这不用担心，沈建平喝醉了会断片，他应该不会记得今天晚上的事情。”
“那就好，恭喜我们又撑过了一关。”于向晚凑上来，笑嘻嘻地来到林正月的面前。
林正月知道于向晚这是逗她开心的意思，她勉强笑了笑，余光里是书桌上自己在镜子里的脸，冷冷的月光从没有拉好的窗帘缝里透进来，照射在镜面上，显得她的脸格外僵硬：“是啊，今晚吓死我了。”
“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眼睛一睁一闭间，夜晚便翻篇了。
林正月出门的时候，沈建平还没醒，玄关处是被他踢得杂乱的鞋，林正月把自己的鞋子藏到了房间，从衣柜周娣的遗物里找了一双风格成熟的皮鞋。
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在出门时把房间反锁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林正月在吊带外面加了间薄外套，身上还是有些泛冷，所幸没有刮风，“至少不用为今天的发型担忧了。”
她搓了搓胳膊，向着“小吃一条街”走去。
早上九点，她站在了“秀丽美容美发”理发店门口，拉动了门口的铜制门铃，等了有五六分钟，店内终于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后面，阿秀打开门，发现是昨天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换上了性感的服装，却穿了件保守的外套，她怯生生地望向她，说：“姐，我来找你了。”
阿秀挠了挠头发，心里的那点由起床气引发的微弱的不满出人意料地消失了，她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很多人。
她把林正月拉了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再把她摁在了椅子上：“且看姐姐今天如何大变活人，让你漂漂亮亮地见男友。”
林正月笑了笑，看着女人掏出了一个大麂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
“这可都是时新的，都是姐姐打下的江山啊！”她举起一把刷子，让林正月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她清秀的有些寡淡的脸上“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月听到女人说：“来吧，睁眼。”
林正月睁开眼睛，眼前镜子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大红唇，唇峰起伏连绵，像含有一汪清水，眼睛因为烟熏妆和假睫毛显得迷离，而整张脸的轮廓因为阴影而显得更加成熟。
她带着点不可思议，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到女人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交叉相抱，林正月看到镜子里的她在笑：“哼哼，不错吧，姐姐捣鼓这东西都已经几十年了，老手了。”
“就是你这头发，还得换换。”阿秀摸了摸林正月的头发，她的头发就是最普通的黑色披肩直发，与这个妆容确实不相配。
“姐姐怕你日后后悔，给你用定型摩丝弄个一次性的卷发好了。”
林正月点了点头，得到林正月的允许，阿秀便上手给林正月卷了个大波浪。
这下确实很成熟了，林正月走出理发店时，阿秀朝她握了握拳：“约会顺利。”
“还能看的出我是谁吗？”林正月在公交车站上问于向晚。
“不能。”于向晚程式地摇头，林正月现在的形象确实已经看不出一点过去“林正月”的影子。
“那就行。” 林正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车来了，林正月上车，公交车朝着欧若花园的方向驶去。
因为是周一，这条欧若花园周边的让人流量相比于林正月上次来小了很多，但仍然有挺多无所事事的人在闲逛，林正月加入了人流，假装在不经意间停留在了“大發”棋牌室前。
“大發”棋牌室门外有两边灌木，林正月屈身躲在了灌木后，让于向晚先行到里面看看。
于向晚飘进棋牌室，从外观上看“大發”与其他棋牌室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正对大门的是前台，一楼是一些零散的散桌，大中午的就有客人已经开始搓麻将了。
“碰”“胡了
沈建平一切如常，依旧不常回家，但每天在肉铺出现，与来买肉的街坊邻居亲切交谈，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有把肉铺卖掉的心思。
林正月看着他面向他人时和善的脸，实在是难以把他与私底下暴躁易怒、冷心冷情的那个真实的沈建平联系起来。
这两天郑维军的小卖部又歇业了，林正月也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这样也好，林正月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不需要为为什么没去上学再编造借口了。
转机发生在那一周的周日，下午三点左右。
下午三点，正处于一天中最热时刻的余韵，街道上除了一些小商贩没什么人，而菜市场的摊位也陆陆续续收摊了，偌大的空间重回寂静。
沈建平把肉铺里的东西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卖掉的肉放进了里间的冷库里，他把卷帘门拉了下来，刚想往外走，便看到了眼熟的黑色轿车。
还是那两个人，沈建平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同两个人握了握手：“等你们好久了。”
那两人似乎是不欲多言，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而后往车的方向歪了歪，对沈建平说：“上车。”
林正月从楼道的阴影里现出身来，见三人上了车驶离，她和于向晚来到了街道路口，随便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林正月对着司机急切地说道：“师傅，快快快，跟上前面那辆黑车。”
出租车司机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挂挡起步，跟着沈建平所在的那辆车汇入了车流之中。
那辆黑车行驶的路径并不复杂，先是直行，再是接着两个十字路口都往右转，最后在一棵大树下熄火，到达了目的地。
林正月在半途就发现这条路十分熟悉了，这是上次她坐着公交车到达欧若花园的目的地。
果然没错，沈建平那晚来到欧若花园果然不是找朋友喝酒那么简单。
林正月看到沈建平与那两个光头下了车，往一家店铺走去，林正月抬头一看，是一家名叫“大發”的棋牌室，林正月刚想推门下车，就听到司机对她说：“小姑娘，那辆车上的男的是你的谁啊？”
林正月不欲多言：“只是我的一个叔叔。”
“如果是你叔叔的话，这个棋牌室还是要叫他少来。”
听到司机的这句话，林正月停下了推门的动作，她坐了回去，问到：“师傅，这家棋牌室怎么了吗？”
司机挠了挠头：“哎呀这种话本来是不应该讲给你这种小姑娘听的，但是我看你都追到这个地方来了，怕你冒冒失失地就走进去了，还是要跟你讲一下的。”
“这个棋牌室的老板，来头大得很呢，手上钞票多，市里一半的棋牌室都是他开的。”
“那这间棋牌室是很特殊吗？为什么你要叫我那个叔叔少来？”
“哎呀哎呀，你这丫头，我说这间棋牌室要少来，当然是因为这家店不止是棋牌室啊。”
“这家店明面上是个棋牌室，但据说地下还有个赌场呢。”
林正月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于向晚攥住了她的手，看来她们找对地方了。
这边司机还在滔滔不绝地向她们说着他在跑车路途上听到的八卦。
“这老板不仅有钱，而且人也不好惹，早年间是混黑的，这些年靠着棋牌室把钱给洗白了，但我估计私底下那些脏活还是没少干，不然你看刚刚车上下来的两个光头，看着就不好惹。”
司机又说：“而且我跟你讲，前两年我有个一起开出租的好兄弟，就是到这个棋牌室里赌博去了，结果欠的钱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到处借钱呢，后来突然有一天人就不见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再也没回过家，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了，哎，我当初还借了她两千块钱呢。”
当司机还在为了他的两千块钱痛心疾首时，林正月望向了不远处棋牌室的门，于向晚在她耳边说：“今天算了，要是这个棋牌室真的像这个司机说的那么凶险，贸然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从长计议一下，到底这个地方就在这，也不会长脚跑了的。”
林正月点点头，状似惊讶对司机说：“啊这个地方这么危险的？那师傅我还是不去看了，麻烦你带我原路回去。”
这位热心的出租车司机立刻调转车头，将林正月带回了城中村，在接过林正月付的钱时，他还在担忧的叮嘱：“你可一定要劝劝你叔叔，千万不要和那家棋牌室的人扯上关系啊。”
林正月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这两暗红色的出租车远去。
她并没有转头走进街道，而是往城中村外走去。
步行大约10分钟的距离，她来到了位于城中村边缘的小吃一条街。
这条街就叫“小吃一条街”，红绿相间的广告牌匾就挂在街道的入口处，当初开发时确实是想要打造一个美食街的，可是第一批的商贩没撑下来，不到半年这条街就门可罗雀了。
渐渐的这些店铺被盘了出去，开始被一些裁缝铺、小卖部、五金店所替代虽然人还是不多，但是这些小店也还是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当然除了这些店之外，还有理发店。
林正月找的就是这种店。
于向晚跟在她的身旁，抬头看向写着“秀丽美容美发”的五光十色的店名，以及毛玻璃内时不时传来的娇笑声，好像明白了林正月的打算。
“这不太好吧……要不我们再想想？”于向晚拉住林正月的胳膊说到、
“向晚，我就赌一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正月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推开刻这家洗发店的门。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画着浓妆，卷着大波浪，穿着当下最时新的低腰牛仔裤的女人看了过来。
她手指间还夹着一根未燃尽的女士香烟，一缕烟从她红艳浮夸的唇间溢出：“小妹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姐，能给我化个妆吗？”林正月问到。
“化妆？化妆干什么？你一个学生妹就好好读书。”女人瞟了她一眼，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抖了抖烟灰。
“姐，我没读书了，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他说他喜欢你这样式的。”林正月胡编乱造，随口就来。
闻言女人往沙发背后说了一句：“你看这妹妹，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沙发背后的躺椅上支起了个人，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
“行吧，那姐姐就帮你一回。”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让她做到理发的转椅上。
“等等等等，”林正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姐我明天找你行吗？我明天的火车。”
“哟预订单啊，稀奇，行啊，明天你来找我吧，姐姐等你哟。”女人朝她眨了眨眼，顾盼生辉。
“姐，你这些衣服哪买的啊？”林正月问了一嘴。
“出门右拐，有个批发的小店，是周边最便宜的一家。”女人帮她指了指。
林正月道了声谢，走出了理发店店门。
“出门右拐……”林正月站在马路上张望了一下，看到了那家看起来五彩缤纷的商铺。
她朝那里走去，买了一条最便宜的深蓝色牛仔裤和吊带上衣。
她拎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门，没有发现沈建平的踪迹，她长舒了一口气。
林正月坐在床沿，对于向晚说：“向晚，明天我先偷偷藏在店门口，你先进去看看，如果沈建平在，你就出来告诉我，我们再进去。”
于向晚比了个“ok”的手势，但是她又担忧的说到：“明天你可别逞能，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们立马就跑，照片没拍到没关系，来日方长。”
“好。”林正月答道。
凌晨时分，林正月听到了客厅外传来的动静，是沈建平回来了。
林正月一骨碌做起来，轻轻下床将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
沈建平哼着歌，手上提着一打啤酒，他满面红光，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看来今天上帝的幸运之手眷顾了他。
他应该已经在外面喝过一轮了，脸上带着醉意，他带着虚晃的脚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声唱歌。
突然，你看向林正月房间的方向，林正月隐约间感觉到自己与沈建平的目光相撞，她背上一亮，飞快地关上了房间门。
她用慌乱的眼神看向于向晚：“怎么办？”
于向晚挡在了她身前。
林正月突然反应过来：“锁门锁门。”她手忙脚乱地扑到门边，锁上了门。
在她将锁落上的下一刻，沈建平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
他用力捶门，“哐哐哐”的声音好像是直接捶在了她的心脏上。
“死丫头片子，出来给我倒水！”沈建平带着醉意，在门外不满地喊道。
于向晚说：“不能出去，你就当没听到，千万不要出去。”
门外沈建平还在砸门，他拧住门把手，发现打不开，他阴恻恻地在屋外说到：“锁门是吧，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住在哪里，等着，我去找钥匙。”
林正月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她跑到床与衣柜间的夹缝里蜷缩起来，她用胳膊将自己抱住，看向于向晚，说话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没事的没事的，以前妈妈瞒着沈建平把我的锁换过了，钥匙现在在我手上，他打不开的。”
即使嘴上这么说，可林正月心里的恐惧依旧如日蚀时逐渐被阴影吞没的太阳，心脏高悬不落。
随着外面一阵噼里哐啷的声音，林正月又听到沈建平的脚步靠近了。
她听到沈建平在外摆弄钥匙串的声音，金属钥匙间清脆的撞击声如林间涧水击石，沈建平似乎是找到了目标钥匙，他把钥匙塞进了钥匙孔，钥匙划过金属板，两者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沈建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几圈却始终打不开门。
于向晚站在门前，看着门锁发出轻微的抖动，但房门始终没被打开，她暗自松了口气，对林正月说到：“没事了，你放心，他打不开。”
林正月藏在黑暗里，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嗯。”
门外沈建平开始恼羞成怒，他把钥匙拔了出去，狠狠地踹了两脚门，恶狠狠地骂道：“死丫头，给我等着。”便离开了林正月门外。
要是周娣在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又保护了自己的女儿一次，那她也一定会为此欣慰的。
沈建平的脚步声最终消失在了他自己的房间，林正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不多时他的房间内便想起了鼾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撑住衣柜借着力站了起来。
于向晚还是有些担忧：“他今晚这么说，明天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林正月坐在床上缓了缓：“没事，这不用担心，沈建平喝醉了会断片，他应该不会记得今天晚上的事情。”
“那就好，恭喜我们又撑过了一关。”于向晚凑上来，笑嘻嘻地来到林正月的面前。
林正月知道于向晚这是逗她开心的意思，她勉强笑了笑，余光里是书桌上自己在镜子里的脸，冷冷的月光从没有拉好的窗帘缝里透进来，照射在镜面上，显得她的脸格外僵硬：“是啊，今晚吓死我了。”
“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眼睛一睁一闭间，夜晚便翻篇了。
林正月出门的时候，沈建平还没醒，玄关处是被他踢得杂乱的鞋，林正月把自己的鞋子藏到了房间，从衣柜周娣的遗物里找了一双风格成熟的皮鞋。
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在出门时把房间反锁了。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林正月在吊带外面加了间薄外套，身上还是有些泛冷，所幸没有刮风，“至少不用为今天的发型担忧了。”
她搓了搓胳膊，向着“小吃一条街”走去。
早上九点，她站在了“秀丽美容美发”理发店门口，拉动了门口的铜制门铃，等了有五六分钟，店内终于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后面，阿秀打开门，发现是昨天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换上了性感的服装，却穿了件保守的外套，她怯生生地望向她，说：“姐，我来找你了。”
阿秀挠了挠头发，心里的那点由起床气引发的微弱的不满出人意料地消失了，她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很多人。
她把林正月拉了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再把她摁在了椅子上：“且看姐姐今天如何大变活人，让你漂漂亮亮地见男友。”
林正月笑了笑，看着女人掏出了一个大麂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
“这可都是时新的，都是姐姐打下的江山啊！”她举起一把刷子，让林正月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她清秀的有些寡淡的脸上“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林正月听到女人说：“来吧，睁眼。”
林正月睁开眼睛，眼前镜子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大红唇，唇峰起伏连绵，像含有一汪清水，眼睛因为烟熏妆和假睫毛显得迷离，而整张脸的轮廓因为阴影而显得更加成熟。
她带着点不可思议，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到女人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交叉相抱，林正月看到镜子里的她在笑：“哼哼，不错吧，姐姐捣鼓这东西都已经几十年了，老手了。”
“就是你这头发，还得换换。”阿秀摸了摸林正月的头发，她的头发就是最普通的黑色披肩直发，与这个妆容确实不相配。
“姐姐怕你日后后悔，给你用定型摩丝弄个一次性的卷发好了。”
林正月点了点头，得到林正月的允许，阿秀便上手给林正月卷了个大波浪。
这下确实很成熟了，林正月走出理发店时，阿秀朝她握了握拳：“约会顺利。”
“还能看的出我是谁吗？”林正月在公交车站上问于向晚。
“不能。”于向晚程式地摇头，林正月现在的形象确实已经看不出一点过去“林正月”的影子。
“那就行。” 林正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车来了，林正月上车，公交车朝着欧若花园的方向驶去。
因为是周一，这条欧若花园周边的让人流量相比于林正月上次来小了很多，但仍然有挺多无所事事的人在闲逛，林正月加入了人流，假装在不经意间停留在了“大發”棋牌室前。
“大發”棋牌室门外有两边灌木，林正月屈身躲在了灌木后，让于向晚先行到里面看看。
于向晚飘进棋牌室，从外观上看“大發”与其他棋牌室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正对大门的是前台，一楼是一些零散的散桌，大中午的就有客人已经开始搓麻将了。
“碰”“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