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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诗印镇邪

    卷贰·印魂涅槃第59章诗印镇邪

    在莫高窟第十七窟那被岁月尘封的幽暗中,来楚生如一尊古老的雕像,长久地跪在阴影里。吐蕃围攻沙州的第三年,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这片土地,生活在苦难与恐惧之中的人们,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挣扎。而他,作为敦煌经生,肩负着守护文化与信仰的使命,在这艰难时世中被逼出了一门惊世绝技。此刻,他舌尖抵着齿间那枚来自西域的骨针,神情凝重而专注,面前摆放着一面尚未完工的铜镜,那将是他施展奇术的关键。

    来楚生手中的刻刀,在铜镜背面游走,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声响。他正将《金刚经》刻于其上,一笔一划,都倾注着他的心血与期望。这本是为了迷惑吐蕃劫经者而想出的计策,用这独特的方式将经文隐藏,却未料到,今夜这门技艺要用来封印更可怖之物。洞窟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他刻刀与铜镜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郎君可知,你刻的不是佛经。”就在这时,薛涛的声音如鸣沙山夜风般,悄然飘来。她的身影在昏暗的洞窟中若隐若现,素纱披帛轻轻拂过来楚生渗血的手背。薛涛,这位聪慧绝伦的女子,此刻指尖蘸取着月牙泉水,在洞壁上缓缓勾出《谒巫山庙》的诗句。每一道水痕落下,都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迅速凝成微型印文,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诗句之中,似乎蕴含着天地间的某种神秘力量,与洞窟内的诡异气氛相互呼应。

    水纹诗句刚一成型,便突然扭曲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瞬间化作蛇形,张牙舞爪地扑向窟内那面未完工的铜镜。来楚生见状,心中一惊,猛吹骨哨。尖锐的哨声划破洞窟的寂静,镜背阴刻的《降魔变文》在哨声中倒映在窟顶,奇异的是,这些经文竟渐渐化作一座立体的曼荼罗阵。阵中光影闪烁,突然跃出一个青面獠牙的西域邪灵,正是吐蕃祭司用三百奴隶血祭唤醒的“鸠盘荼”。它的出现,让洞窟内的温度骤降,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薛都知莫要再添乱!”来楚生焦急地喊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迅速甩出骨针刺破指尖,以自己的鲜血为墨,继续在镜缘刻着九叠篆。鲜血滴落在铜镜上,与刻痕融为一体,散发出诡异的红光。然而,薛涛却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撕下染血的裙裾。她就着洞窟滴落的钟乳石液,抄出半阕《十离诗》:“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主人怜...”诗稿上的字迹还未干透,便带着一股灵动的气息。

    诗稿掷向邪灵的刹那,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每个字都化作朱砂水纹印,在空中闪烁着红光,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鸠盘荼见状,伸出利爪抓向这些水纹印,然而,当它的利爪触到“离”字时,竟如遭雷殛般迅速缩回。原来,薛涛早将《周易》离卦爻辞刻入诗句结构,更以浣花溪底青泥调墨,使得这些水纹印自带蜀中竹林的清气,对邪灵有着天然的克制之力。邪灵愤怒地咆哮起来,它的咆哮声震落了洞顶的积沙,一时间,洞窟内沙尘弥漫,视线模糊。

    来楚生趁着这混乱之际,集中精力,完成了最后一道反书刻痕。随着这道刻痕的完成,铜镜骤然竖立起来,镜面浮现出倒转的莫高窟全景。九层楼檐角的铁马在狂风中逆风而响,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藏经洞内那些尚未诞生的《坛经》写本,正逐渐消融成灰,仿佛预示着某种灾难的降临。鸠盘荼察觉到时空的异变,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它的八条骨尾瞬间刺穿洞壁,疯狂地抓向铜镜,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局面。然而,它的行动却被薛涛抛出的诗稿缠成茧状,难以挣脱。

    “以诗为印,以情为锁!”薛涛大声喊道。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与浣花笺水纹印相遇。神奇的是,水纹印遇血后竟然暴涨,迅速在洞窟内织出纵横交错的光网。来楚生这才终于看懂了她的布局,那些看似随性的诗句,实则是按《璇玑图》回文结构排列的封印阵。每一句诗,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薛涛的精心谋划与深厚功力,它们相互呼应,共同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封印。

    铜镜在此刻彻底翻转,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未来的大门。来楚生透过阴刻经文,看到了未来的幻象:二十世纪的斯坦因,正提着马灯,照亮了藏经洞。藏经洞内,无数珍贵的经卷堆积如山,而他亲手封印的《降魔变文》铜镜,已静静地躺在伦敦大英博物馆33号展柜。镜中倒映的薛涛忽然转头,她的眸中流转着李清照隔世的记忆,轻声说道:“楚郎,该醒了...”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直击来楚生的内心深处。

    鸠盘荼在嘶吼中逐渐崩解,化作血沙,消散在洞窟之中。然而,薛涛的水纹诗印却未消散,它们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守护着这片洞窟。薛涛拾起铜镜碎片,将其插入鸣沙山岩层。随着铜镜碎片的插入,敦煌地脉随之震颤,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未来,这里将形成第十七窟藏经洞,那些反书阴刻的经文,将成为镇锁西域邪灵的时空锚点,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黎明前最浓的夜色里,来楚生轻轻拿起薛涛的手,为她掌心烙下“浣花”印痕。水纹缓缓渗入她的血脉,那一刻,来楚生仿佛瞥见印纹深处藏着未写的诗句:“他日循印觅旧踪,方知刹那即千年...”这印痕,这诗句,仿佛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是这段传奇经历的见证。在这漫长的黑夜里,他们共同创造了一段跨越时空的传奇,而这段传奇,也将随着岁月的流转,永远铭刻在莫高窟的历史之中,成为人们口中传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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